朱長老有一個很好的習慣,他每天休息之前都會獨坐片刻,用於自省這一天的得失,所謂“每日三省吾身”——今天也一樣。
門窗緊閉窗簾被拉上的書房裡,唐長老對影獨坐。
“我已經按你說的做了。”朱長老的聲音在書房響起,透著說不出的疲憊與沉重。
房間裡沒有第二個人,只有地上的影子在輕輕搖曳:“做的不錯,我很滿意!”
朱長老:“讓你的影子離開我家人的身體,你答應過我的!”
“讓我想想……”地上的影子扭曲著,仿佛要從地面掙脫而出,“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朱長老:“放了他們!”
“沒問題,只要你再為我做一件事情……”
朱長老猛地起身,滿臉憤怒的盯著自己的影子:“你答應過我,今天就會放了我的家人!”
“我是答應過你,但是現在我反悔了。”來自地面的聲音,帶著戲弄與傲慢。
朱長老指著地上的影子,努力壓抑中心中的憤怒與屈辱,“現在就放了我家人,否則我不會再相信你說的任何一句話!”
影子:“我為什麽需要你相信我呢?我能找到更好的辦法......”
影子的話音剛落,書房隔壁就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腦袋撞在牆上發出的聲音——書房隔壁是朱長老的臥室,此刻只有他的夫人在那裡。
“你要做什麽!住手!”朱長老雙目赤紅著就要衝出書房,可他剛剛邁出一隻腳,就發現自己的身體動彈不得了——他明明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存在,卻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
“咚!”“咚!”而隔壁撞牆的聲音,還在接二連三的傳來,似乎要將整面牆都撞破——或者將自己的頭給撞破。
“有種你衝我來,不要傷害我夫人!”年近六旬的朱長老怒發衝冠,可他卻什麽也做不了。
影子:“這不是我想聽到的答案。”
“咚!”“咚!”撞牆的聲音還在持續。
朱長老:“你這個魔鬼!你不得好死!”
“我當然會不得好死,但是在此之前,我可以讓你全家先不得好死!”地上的影子這時“站”了起來,就在朱長老面前,“另外......我可不是什麽魔鬼——我是神!”
“咚!”影子的話音剛落,隔壁就傳來一聲極重的撞牆聲,隨後就安靜下來。
“她怎麽了......你對她做了什麽!”朱長老睚眥欲裂。
影子:“放心,她還沒死——不過再繼續耽擱下去,我就不敢保證了......”
朱長老指著影子,身體因為憤怒而劇烈顫抖著,片刻之後,他痛苦的閉上眼睛,老淚縱橫:“我答應你......我什麽都答應你!”
說完這句,朱長老像被抽幹了全部力氣,渾身癱軟的坐回椅子上。
“這才是我想要的答案......”說話間,一小團黑影從影子手上掉落,在接觸到地板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顆漆黑的子彈,“用這顆子彈擊中他,你的任務就算完成了——然後,你和你的家人就會得到自由!”
黑色子彈滾落到朱長老腳邊,朱長老沒有去撿,失魂落魄的坐著。
“站”著的影子從腳底開始融化,緩緩沉入地板:“另外,不要讓我等得太久......”
馬代爾夫島,陽光海岸、椰林樹雨,是個度蜜月的好地方——張偉和尹秋水都是這麽認為的。
在出國之前,張偉以為會遇到一些麻煩,然而事實證明他想多了——他很順利的辦完了出國所需的所有手續,然後和尹秋水一起來了馬代爾夫。
面朝大海、天清水澈,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做,只和自己心愛的人吹著海風沐浴陽光,這是張偉一直夢寐以求的生活。
尹秋水:“我原以為這次你會出去很久。”
張偉笑著看向尹秋水:“讓你失望了。”
尹秋水搖搖頭,想了想然後問到:“是因為金陵發生的事情嗎?”
“嗯。”張偉點頭,沒有多說什麽——他也不想多說什麽。
尹秋水還是有些擔憂:“這次的入侵者......是不是很麻煩?”
張偉再次點頭。
尹秋水:“也許你可以考慮和有關部門合作。”
張偉沉吟片刻:“我並不排斥和他們合作,在金陵城我主動到他們有關部門‘自首’,這已經表明了我的態度——不過我和他們所處的位置不同,對於入侵者的看法和行事方式,我覺得很難和他們談到一塊去,”說到這裡,張偉搖了搖頭,“他們不希望我多管閑事,那我們就安心渡我們的蜜月好了,別多想了。”
尹秋水欲言又止, 但最後還是沒說什麽。
就算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也不能辜負了此刻的歲月靜好......
在張偉和尹秋水在馬代爾夫渡蜜月的時候,入侵者和感染者們卻沒有停下來,它們不斷在世界各地製造著各種詭異的“自殺”或“他殺”事件。雖然各國政府極力的掩蓋,但仍然擋不住悠悠眾口,網絡上關於“幽靈”和“死神”之類的流言四起,各國官方的閃爍其詞不僅沒能安定人心,反而加劇了恐怖的氛圍。
入侵者和感染者的數量,目前其實並不算多,但它們帶來的對未知死亡的恐懼和焦慮,卻像病毒瘟疫一樣迅速在人群中散播,往往一次詭異的“自殺”事件,就足以引起一座城市數百萬人口的恐慌——陳雷就是其中的一個。
自三天前目睹同事“失足”從二十一樓掉下摔死之後,陳雷就一直處於極度的恐懼中,這三天裡他把自己鎖在家裡,惶惶不可終日。
他縮在臥室的一角,神色惶恐的四處張望著,因為缺乏睡眠和休息,他的精神幾乎處於崩潰的邊緣。
房裡沒有人,陳雷有如神經質一般跟自己的影子說著話:
“‘它’又回來了......‘它’還是回來了!”
“一年了......我以為‘它’放過我了!我以為‘它’已經放過我了!”
“‘它’還是不肯放過我!”
“我不想死......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不想死......”
隨著陳雷的手舞足蹈,地上的影子張牙舞爪的扭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