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小由美的狀況不佳,司徒振華在診所裡耽擱了些時日,等他去向一雄道別時,已經是一周之後的事情。
數年的同窗好友,如今就要天各一方,這其中的難舍難離自不用說。
在伊豆的碼頭上,一雄拎著大包小包的吃食,為即將登船的司徒振華與小由美送行。
“司徒君,今日一別,不知你我兄弟二人何時才能相見。”一雄黯然道
聞言,司徒振華同樣神傷。他望了望一雄,又將目光望向發海,若有所思的說:
“是啊,不知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又要到何年何月。一雄,我們是好兄弟,我很希望在將來某一天能與你再次相逢,但我又害怕那一天的到來!你我都是軍人,各為其主是軍人的本分。如果有一天我們再次相逢時,我真希望彼此間依然是朋友,而不是刀兵相見仇敵。”
司徒振華的擔憂,一雄又何嘗不會懂?
在伊豆的這幾天裡,一雄與司徒振華就日本國的形勢討論很多次,但無論怎麽討論,所討論的切入點是什麽,最終所得出的結論卻是殊途同歸。
如今日本的經濟、政治都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而民族主義的高漲,更讓日本社會矛盾匆匆,雪上加霜。
在這種困境下,日本政府為了維護統治的延續,除了向再軍事擴張掠奪財富,同時轉移社會的矛盾外,已經沒太多選項去扭轉困局。
縱觀整個亞洲,朝鮮半島已被日本吞並,蘇俄遠東與歐美南太平洋勢力范圍,日本沒有能力染指。數來數去,也只有正值軍閥混戰的中國,才是日本最好的目標。
尤其是中國在歐戰中大發歐洲國難財之後,日本對中國的財富更是垂涎三尺。
當時中國經濟發展的勢頭極為迅猛,經濟增長連續5年保持在8.5%以上。只要在給中國10年左右和平發展的時間,中國經濟恢復到清末時期佔世界總量的17.3%,繼續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基本上就是定局。
然而諷刺的是,中國這個經濟上發展極好的大國,在工業上卻弱的令人不忍直視,軍事能力更是不值一提,簡直就是清末的翻版。
這對於正身處困境的日本來說,中國無疑成了天照大神賜予他最好的禮物!
試問一個窮凶極惡的亡命之徒,突然見鄰居變得富裕,而且這個鄰居又那樣孱弱。那麽要是不搶他、佔他、征服他,還叫什麽亡命之徒?
日本的這種野心與戰略意圖,在近期發生的濟南慘案中暴露無遺。
如今不要說司徒振華與一雄這樣的軍人,就是兩國的普通民眾,對於中日必有一戰的現狀,也已經到了婦孺皆知的地步。
面對老友的擔憂,一雄重重的歎了口氣。他同樣將目光看向海的那頭,最後握了握拳頭,鄭重的說:
“司徒君,請記住我一句話!如果有一天我穿著日本軍服踏上了中國的土地,那麽我帶去的絕對不是戰爭與死亡,而是和平與希望。即使是犧牲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司徒振華聞言苦笑不已,笑到最後,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裡,浮現了一抹晶瑩。
司徒振華按著一雄的肩膀,輕輕的說:
“一雄,我不懂你說的和平與希望是什麽,我只知道你如果穿著軍服來到中國,作為中國軍人,我會毫不猶豫的拿起武器與你戰鬥!對不起,這是軍人的使命,但你永遠都是我好朋友,好兄弟,即使是彼此刀兵相見,亦是如此。”
司徒振華言罷,給了老朋友一個擁抱,說了聲珍重,便帶著小由美登上了開往中國的郵輪。
隨著汽笛聲的響起,郵輪緩緩的駛出了伊豆的碼頭,駛向了大海,駛向了久違的故鄉……
當郵輪漸漸遠去,當碼頭上送行的人們,帶著不舍與憧憬陸續離開時,一雄並沒有離去。
他孤獨的站在剛剛還喧鬧如市場,如今寂靜到令人心中發酸的碼頭,默默的望著那艘遠去的郵輪,默默的說:
“司徒君,我的朋友,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所說的和平與希望。總有一天,你會成為和我一樣的人。無論發生什麽,我們永遠都不會是敵人,相信我。”
這時,一個中年男人來到了碼頭,他遞給了一雄一個包裹,壓低了聲音說道:
“一雄同志,組織讓我通知你,你去滿鐵的請求被駁回了,組織現在需要你繼續在陸軍執行任務。”
一雄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後又點了點頭,最後鞠了一躬,帶著包裹快步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