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928年5月23號星期三/天氣:小雨轉晴/地點:東京萬事橋車站,井野居酒屋……
雨後的東京很美,整潔的街道上,少了往日熙熙攘攘的人群,讓這座在亞洲剛剛崛起的城市,有了一份難得的恬靜。
穿著一身曹長軍服的司徒振華,腋下夾著一本書,一個人默默的走著。
他的腳步很快,因為他今天約好了與山崎一雄見面,而他又要遲到了。
對於山崎一雄這個從前在東京第一師團一起實習的戰友,如今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同學,司徒振華有著莫名的好感。
也許是山崎一雄出生在中國東北,而司徒振華這個地道的東北人,又闊別故鄉多年的原因。司徒振華對這個人的感官與其它日本人不同。
與他在一起的時候,司徒振華有時會忘了眼前的是個日本人,而把他當作自己的東北同鄉。
究其原因,隻能說山崎一雄對東北這塊生他養他的土地太熟悉,也太眷戀。以至於很多時候,這個家夥並不以日本人自居,而是自稱為來自中國東北的一雄。
相對比鄉情,讓司徒振華對一雄更有好感的,應該是這位日本朋友的坦誠相待。
在當時的陸軍士官學校裡,由於日本軍方的刻意為之,校方將中國留學生與日本學生分開教學。
名為方便管理,實則是日方希望有所保留的教授中國留學生軍事知識。
其中最為不願教授的,當屬築城與軍械這兩個專業。
學校裡基本上不教,而日本學生對此又諱莫如深。這樣一來,築城與軍械這兩個對陸軍重要的專業,幾乎就成了中國學生的致命短板。
對於這一點,一雄深以為恥,並多次為老戰友司徒振華,傳遞築城與軍械的課堂筆記,更為其講解筆記中的要點。
今天兩人的見面,還選擇離學校如此之遠,也正是基於傳遞課堂筆記的需要。
司徒振華這一路走的很快,等他到了井野居酒屋的時候,額頭已經滲出了汗珠。
跟居酒屋的媽媽桑打了個招呼,司徒振華換過鞋子,便起身上樓,到早已定好的包間去找一雄。
當拉門被緩緩打開後,見一雄已經要等的不耐煩了,司徒振華用日語歉意的說:
“一雄君,真對不起,我遲到了,讓你等了我半天。”
一雄斜了一眼司徒振華,用一口濃厚的東北口音說道:
“乾哈呢?跟我倆你還用說日語呀?司徒,你小子是不是跟我倆整事兒呢?我告你啊,在跟我扯這套王八犢子,我一會兒喝完酒就削你!”
司徒振華被一雄這連珠炮似的方言,搞了個哭笑不得。
心說就一雄這一口地道的大碴子味中國話,他要是不說,誰能想到他是個日本人?
不過對於一雄會說中國話這事兒,司徒振華倒是不擔心他將來到東北當間諜!
因為以司徒振華對一雄的了解,這小子滿腦子的反帝反封建思想,讓他為天皇盡忠估計是不可能,隻要他不在本國搞破壞甚至刺殺天皇,日本國上下就應該感恩天照大神的庇護了。
這不,倆人交換完筆記,這才剛坐下喝了一杯酒,一雄就開始大講特講革命理想!
在一雄看來,他們應該推翻天皇,建立現代共和製國家!
當今世界都民主共和了!連中國這個老牌君權國家都改弦易張,日本還弄個皇帝在那比比劃劃的裝神弄鬼,這不是純扯犢子嗎?
還有日本軍隊基層官兵待遇太差,當大官的吃香喝辣,底下人一個月累死累活的,薪水居然只夠買雙鞋子穿。
這是什麽?這是剝削!這是壓迫!
對於軍部這種扣扣嗖嗖的行為,要堅決抵製!
幾杯酒下肚,一雄是越說越亢奮,最後站在桌子上叫囂了起來:
“軍部那幫犢子玩意,就得收拾他們!我都決定好了,等我畢業了以後,我要組織基層官兵罷工罷訓,示威遊行,為廣大戰友爭取福利!司徒,畢業之後你也別回國了,世界大同,在那待著不一樣啊?你就跟兄弟乾,咱們一塊推翻一切不平等!”
司徒振華聽的直嘬牙花子,嘴上應付了兩句,心裡可不這麽想。
我跟你乾?我腦子壞掉了?
我要是跟你乾,東京高等法院那兩根上吊繩你看到沒?咱倆一人一根,我個大用短的,你個小用長的!到時候小繩往咱倆脖子上一套,小腿一蹬,完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