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封向北,有兩條重要道路:一條是開封、陳橋、長垣、澶州、大名、河間至雄州,謂之東路;一條是開封、陳橋、滑州、相州、洛州、深州至雄州,謂之西路,均可達到遼國的南京(今北京)。
由此可知陳橋是東西兩路的匯合點,宋遼政治、軍事交往的必由之路。
因為擔負著北宋朝廷大量的政令、軍事情報傳遞任務及負責迎送和安排過往官員的住宿,陳橋日趨興旺。
當然,陳橋出名,還是因為趙匡胤自導自演了黃袍加身的好戲,並由此建立了趙宋百六十年的基業。
此時,陳橋驛迎來了另一個皇帝。
進入陳橋鎮,方天定入住驛站,使這個光環奪目的地方龍氣四溢。
因為陳橋地勢較高,不懼洪水,因此大軍也安扎鎮內。
即便宋軍決河,河水也會繞牆而走,無水淹之憂。
鎮牆上,三步一火,五步一盆,照得天地通亮。
鎮北河面上,影影綽綽的船隻往來不休。
這是警戒河面的海軍,同時負責搭建浮橋,供大軍通行。
黃河南岸,杜壆部五萬人已經過了東明縣,宿營於莫無鎮內,距離開封城不過三十裡。
明日,即可到達城下。
此時,大營內一片昏暗,除了來往巡視的兵丁,並無動靜。
帥帳內,杜壆皺眉沉思著。
在遼東待了近一年,收獲十足。
把遼東防線交於韓世忠後,他被任命為中路統帥,攻打開封。
本來,他是不把趙宋看在眼裡的。
女真人那麽能打,不也被殺了皇帝、皇叔、皇子許多?
只是方天定傳來聖旨,注意水攻,讓他不淡定了。
廣濟河水位不正常的低,怕是有什麽變故。
但是,沿河查探的探馬細作,已經過了開封,深入鄭州境內,也沒發現什麽異常。
“宿營地特意遠離了廣濟河,哪怕宋軍放水,也淹不過來。”杜壆如此安慰自己。
想了一刻沒有頭緒,杜壆隻得安心睡覺。
該做的都做了,真被大水衝了,那也沒辦法。
轟隆隆~
驚雷炸響!
守營士卒抬頭老天,繁星照耀,全無半點異常。
嗚嗚嗚~
不假思索,守衛吹響了號角。
這麽大響動,不是驚雷,便是大隊馬軍來襲!
只是周圍探馬為何沒來通知?
不用守衛警戒,杜壆已經衝出了營帳。
一邊穿著衣甲,杜壆喝道:“何處敵軍來襲?”
“響動從南方來!”有將官應和道。
“全軍警戒!”杜壆喝令道。
此時,鎮中軍兵已經被驚醒,紛紛穿甲戴盔,準備迎敵。
杜壆登上鎮牆,朝南觀望。
只是黑乎乎的,看不分明。
嘀踏~
馬蹄聲中,一騎士飛來,呼喝道:“大水來襲……”
聲音未落,只聽轟轟巨響中,一條黑線向著鎮子撲來。
騎士已經被大水吞沒。
“全體去甲~”杜壆聲嘶力竭地叫道。
聲音未落,轟地一聲,巨浪打在了鎮牆上。
洪水洶湧,直接沒過了本不甚高的牆頭。
巨力衝刷之下,杜壆隨水而滾。
“啊~”
“找東西穩住身形~”
“跑啊~”
“往高處去~”
慘叫、呼喝、呐喊,盡皆淹沒在水聲裡。
大水一衝,五萬大軍立刻七零八落。
杜壆解了盔甲,浮到水面一看,鎮子已經成了澤國。
房屋只有屋頂還在,無數軍兵向上爬去。
大樹、小樓,都擠滿了人。
還有許多人,正在水中撲騰不休,
努力掙命。洪水來的快,去的也不慢。
不過兩百息,水位已經降到了腰眼下。
杜壆趟水走動,大喝道:“集合,集合,準備接敵!”
大水來了,宋軍還會遠麽?
然而,應和的軍兵實在不多。
“殺啊!”
震天價的呐喊聲傳來。
杜壆轉頭一看,無數火把照耀北方,正向鎮子接近。
聽聲音,距離不過三五裡。
胡亂摸了把兵器在手,杜壆喝道:“整隊,準備接敵!”
呼喝中,百余軍兵圍到了他的身邊。
好不淒慘。
披頭散發,無甲無盔,超過一半空著手。
雖然二月末,然而河水冰冷,兵丁都在瑟瑟發抖。
看到鎮牆已經被洪水衝垮,宋江大喜過望,喝道:“衝進去,殺光賊人!”
“殺!”
呼喝愈加響亮起來。
千余小船,每船載著三五人,如同離弦之箭般衝進了鎮裡。
咻~
杜壆急忙舉刀,撥開了一隻羽箭。
其它人可沒這麽好的武藝,羽箭之下,撲倒無數。
箭雨之後,宋兵到來。
此時水將將過膝,然而鎮子裡房屋倒塌、樹木折伏,又有大量的泥沙淤積,想要移動,真是千難萬難。
宋兵立於船上,來去快捷、行動靈活,遠處釋放弓弩,近處槍刺刀砍,隻殺的河水一片猩紅,浮屍無數。
“啊~”
暴喝中,杜壆搶過一根長矛,反手刺出,擊殺了船上的宋兵。
然而, 他的掙扎,是如此無力。
視線所及,洪水中脫身的明軍已然百不存一。
看還有三五十明軍蝟集一處負隅頑抗,宋江腰刀一指,喝道:“來啊,隨我殺了這部賊軍!”
“哥哥看好,定殺他個片甲不留!”
張橫帶著狂喜,調轉船頭就要衝殺過去。
這場大水,真是痛快!
“使相!”宋江身邊的吳用叫道:“水快退沒了,我等再不走,恐將受困此地。”
想到方天定距離不過二十裡,劉子羽部據此不過百裡,宋江隻得不甘地放棄趕盡殺絕的打算,喝令撤退。
撤退不是掉頭走,而是順水而下,插到明軍後面,繞回洛陽。
不是不想直接走,而是方圓百裡,盡為大水淹沒,泥沙淤積,速度絕對快不起來。
到時候被劉子羽、方天定兩路堵住,哪怕宋江有三頭六臂,也殺不出去。
得了將令,宋兵調轉方向,把船撐的飛快,追逐著洪水走了。
順水而來,逐水而去,恍若水怪過境。
沒帶走一磚一瓦,隻留下無數屍體,和滿目瘡痍。
“啊~”
見宋兵遠去,杜壆憤懣異常,卻無從發泄。
緩了口氣,杜壆大喝道:“還喘氣的,立刻集合,搶救傷員。”
“立刻通知劉子羽,截殺宋江部!”杜壆又吼道。
不報此仇,誓不為人啊!
此時,還能夠站著的,不過千余人。
想必,最終能夠活下來的,不會超過五千。
損失慘重,與全軍覆沒無異,而且,杜壆還沒看到自己的副將孫安。
想必,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