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之上,水波之間,從淮安到雲梯關,每隔一裡就有一隊明軍水軍戒備。
除了固定哨,還有船隻不是巡航。
這等情況,真的是一片木板也別想下水。
宋軍水道未通,能下河的只有小船,如何過的了河?
因此,宋軍雖然心急,也只能伏在岸上觀察明軍水軍情況。
這一日,照例巡查完畢,
張順與李俊商議道:“尋思我等過河去,卻對南岸一無所知,至今便是取漣水還是雲梯關也未確定。
小弟尋思,雖然漣水可為立足之地,然而雲梯關控軛淮河入海口,佔據此處,多有益處。
更兼雲梯關是水城,適合小弟行事。
因此,小弟今欲從河裡沒水過去,從水門中暗入城去,仔細查探情報,好為大軍行動提供參考。”
李俊道:“此計雖好,然雲梯關為海關關城,守備必定森嚴,恐兄弟獨力難成。”
此時黃河未曾奪淮,淮水還是四水之一,有自己的入海口,其入海之處,便是在雲梯關(後世響水縣)。
雲梯關設自唐朝,是中國第一個海關,
其集海防重鎮、交通要道,險要河防、和商貿集散地於一體,有東南沿海第一關、江淮平原第一關之美譽。
隨著海貿發展,重要性愈發突出。
拿下淮安後,明軍第一時間發兵此處,並派兵駐扎。
只是宋軍裡面,沒人知道到底駐扎了多少軍兵。
是故,在漣水和雲梯關之間搖擺不定。
大軍出動,爭分奪秒,最怕沒有目標。
眼看水道疏通在即,再不確定目標,即使擊敗明軍水軍,也只能白白耽誤戰機。
是故,張順很著急,想冒險渡河查探雲梯關情況。
張順道:“便把這命報答先鋒哥哥許多年好情分,也不多了。”
李俊道:“兄弟且慢去,待我先報與哥哥,整點人馬策應。”
張順道:“我這裡一面行事,哥哥一面使人去報。比及兄弟到得城裡,先鋒哥哥已自知了。
到時候,小弟探明了情報回轉,稟明先鋒哥哥,好定大軍行止。”
“即如此,凡事小心,安全為上。”
說完,李俊便讓人設酒,請張順吃了一頓。
飽吃了一頓酒食,來到淮河岸邊,正好天黑。
張順握著把蓼葉尖刀,提著百十兩銀子,趟水入河。
“痛快!”
剛入水,張順立刻喝彩。
此時七月初,暑熱未消,下了水,立刻全身涼爽。
張順一個猛子扎進水中,也不浮出水面,徑直向著對岸潛遊而去。
張順渾身象雪一樣的白肉,水底可以伏七天七夜,穿梭水面快速無比,就象一根白條一閃而過,所以人稱“浪裡白條”。
天色黑暗,明軍巡查嚴密,卻也難以看到單人潛遊的張順。
上了岸,稍微擰了擰衣衫的水,張順投東而去。
因著宋軍要來,沿途百姓多有後退者,卻也沒有完全搬遷,還有一些人煙。
張順帶有銀兩,食宿無憂,一天后到了雲梯關城下。
遠遠地,便見牆頭上,有兵丁持刀挎弓,虎視眈眈地盯著遠處。
關門前,有持著刀槍的兵丁守衛,想要進關的有百十多人,都在排隊依次進入。
看到戒備十分森嚴,張順不免猶疑。
轉念又想到:“千辛萬苦來到此間,總得進去看得虛實才好,哪怕丟了這命,也不辜負了先鋒哥哥的拳拳心意。”
於是,張順來到城下排到了隊伍後面。
隨著隊伍緩緩前進,張順才發現進城的人,不斷扔出銀錢放入守門官前的箱子裡。
“都說明賊輕稅負,卻還要入城稅,端得假仁假義。”張順暗暗想到。
東張西望中,他到了城門下。
守門官王毅早就看張順東張西望頗為可疑,待到近前,又發現他的腰間沒有出入牌,便知道他是個細作。
只是王毅沒有發作,待到張順近前,王毅不動聲色地問道:“姓名,目的。”
張順學著前面的人,道:“弓頁,準備隨船南下經商。”
王毅瞥向他的包裹,道:“打開。”
張順忍住氣,打開了包裹,露出裡面的尖刀和銀兩。
王毅道:“刀沒收,入城五兩銀子。”
張順照辦,交出刀,點了五兩銀子給出。
想了想,他又從桌底塞了一錠銀子遞給王毅,問道:“官爺,我這人生地不熟的,還請多多關照。”
王毅接過,笑道:“好說,好說啊!”
張順暗暗唾棄,又說了兩句,略微混了個臉熟後,告辭進城。
剛到甕城,只聽得一聲大喝:“拿下!”
立刻湧出百余軍兵,團團圍住了張順。
張順按捺住心慌,團團作揖道:“各位兵爺,如何要拿小人?”
王毅掂著銀子,從人群後走出來,笑道:“你這廝,真當我等見財起意啊。
告訴你,我早就看你賊眉鼠眼十分可疑了,即沒有身份腰牌,也不知道進城規矩,必是賊人細作無疑。”
咣當,有人扔下枷鎖。
雲梯關防禦使陳益從城頭走下,笑道:“老實報上名來,也免得做了無名鬼。
再自己戴上枷鎖,也免得吃一番苦頭,壞了面皮不好看。”
想當初,他受命擔任雲梯關防禦使時,真的是不情不願,只是太子乃自家師父,實在不敢違逆,隻得應允。
沒想到,雲梯關真的十分重要。
月余功夫,前後已經做了十多個細作,這可都是送上門來的功勞。
張順撿起枷鎖,笑道:“我乃浪裡白條張順,不知何人當面?”
張順?陳益聞言大喜。
太子對梁山大將懸賞頗厚,現今捉了一個,實乃潑天般的功勞。
雖然發現端倪的是手下兵將,可他這個主官也能沾光不少的。
陳益哈哈大笑,道:“好一個浪裡白條,卻不想撞進了我的漁網裡。”
笑完,他又正色道:“爾等梁山好漢中,有林衝、史進投效我國,你來了,也可以與他等團聚共滅趙宋, 立功封爵自有機會。”
他知道梁山好漢本領不小,並沒有向前攀談的想法,以防被劫持了。
張順掂著枷鎖,笑道:“想我與宋公明哥哥相逢與江州,一晃近十年,實在推心置腹,親厚的很。
今日我自持本事,又思慮不清昏了頭,撞進爾等手裡,實在咎由自取。”
其實不怪他,明軍制度森嚴,雲梯關又是軍事重地,規矩更多。
進出都要懸掛腰牌,沒有腰牌的,被格殺當場也是可能的。
張順不了解明軍情況,如何能不露餡。
說了一句,他又道:“只是,兄長待我親厚,我如何能夠背叛與他。”
陳益聞言,喝道:“來啊,拿下這廝,要活口,解送漣水,交由太子發落。”
“喝!”
眾多士卒,前排舉盾持槍,後排持弓張弩,齊齊逼上。
張順面不改色,只是笑。
可惜,不能殺了一二賊人。
心中可惜了一番,張順道:“若是有機會,請告訴方天定,我浪裡白條十分佩服他,只是不想背義。”
說完,他抬頭看北,歎道:“兄長,小弟先走一步,來世再做你兄弟,隻盼你莫要再招安了!”
話音剛落,張順舉起枷鎖,對著天靈猛然砸下。
砰地一聲,腦汁飛濺,紅的白的黃的灑落一地。
噗通,張順重重倒地,嘴角仍帶笑容。
事發突然,眾人都被驚呆了。
“好一個剛烈的漢子!”讚了一句,陳益又下令道:“好生收斂,同時稟報太子,梁山大將浪裡白條張順於雲梯關自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