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滔天,濃煙滾滾。
一股焦臭味隨著煙灰,蔓延全城。
看著同袍兄弟消失在火焰中,人人悲切,個個心傷。
火場前,放著金節和李忠的腦袋,與三牲並列,作為祭品。
金節是罪人,以其腦袋為祭,實乃理所應當。
李忠也吃了這一遭,只能算無妄之災。
沒辦法,誰讓他趕上了呢。
火勢洶洶中,突然聽到望樓號角聲。
這是有宋軍來到城下,只是不多,約莫兩千之數。
一傳令兵急急奔來,道:“報太子,梁山九紋龍史進,領兵兩千至東城門外,城下搦戰。”
方天定瞄了眼李忠怒目圓睜的腦袋,心中了然。
只是不知道史進是來報仇,還是來討要人頭的。
“待兄弟們骨殖收拾了,把李忠還回去。”
吩咐一句,方天定點了縻貹袁朗,就要出城。
邵俊勸道:“太子,梁山大將又來,恐有奸計,前車之鑒不遠,不可不防啊。”
方天定回道:“無妨,出城非為鬥將,有話要說。”
吃了一次虧,方天定如何會不防備,哪怕出去鬥將,也絕對不會出城一裡。
一裡邊緣,是弩砲遮掩的極限,宋江敢讓人包抄,弩砲就能把他打哭。
不一刻,方天定領著一千步卒出了城。
堂堂一國太子出城迎戰,只有一千步卒壓陣,著實寒酸。
卻是沒法,馬兵都在休整,不經修養,輕易不好調動。
來到城門外五十步外列陣,方天定放眼看去。
只見宋兵全軍白服,前頭史進甲外掛白,金盔裹了白布,都是祭奠親人的模樣。
史進不顧城頭nn暗箭,提著三尖兩刃刀打馬來到近前,喝道:“方天定,還我師父頭顱來,再交出鄭捷那廝,今日之事便休。”
哪有這樣求人的?還是那個義氣少年啊,方天定暗歎。
後邊,縻貹卻按耐不住,暴喝道:“量你等一夥,是梁山泊草寇,不知天時,卻不思圖王霸業,倒去降無道昏君,要來和俺大國相並。
首日死了王英,接著死了焦廷,複後死了宣讚、周通、李忠,實乃爾等氣數已盡。
爾等不思退路,還來攪擾,是嫌命太長麽?”
史進聽了大怒,罵道:“反賊聽著,汝等助一匹夫謀反,損害生靈,人神共怒!
天兵臨境,不知悔改,還敢來與我拒敵!
雖則勝了幾陣,也別猖狂得意,我軍兵強馬壯,後援不斷。
若不早降,遲早把你這賊徒誅盡殺絕!”
縻貹冷笑,道:“且來交手,我今直殺的你片甲不回才罷!”
史進毫無懼色,提刀直衝縻貹,就要火並。
正合縻貹這戰爭狂徒心意。
兩人就在城下,你來我往的鬥了起來。
一個死了師父,一個沒了兄弟,心理都很不爽,都要發泄,下手絕不容情。
返返複複中,兩人打了五十余合,不分勝敗。
倏地,史進撥開開山斧,避開幾步,喝道:“且住手,相鬥來日再說,今日先把我師父頭顱還了,好讓他全屍下葬。”
方天定打馬向前,笑問道:“未知你要的那個師父。”
史進隻當調戲,喝道:“你卻說的胡話,難道我還有幾個師父。”
方天定道:“李忠是你開手師父,算是一個,王進教了你一身好功夫,算是第二個。”
史進大驚失色,問道:“你可知道我師父王教頭下落?”
方天定笑而不語。
猶豫了片刻,史進滾落下馬,拜道:“還請告知我師父下落。”
方天定道:“離了史家莊後,王教頭前往延安府投軍,只是被高俅派人擒拿,流放去了沙門島。
向日我軍攻陷沙門島,恰巧救了王教頭。
只因飽受折磨,雙腿盡廢,已經使不得刀槍棍棒了。
目下他在應天府中,為我軍校武藝教諭,此事非為機密,你自可派人打聽。”
史進站起,道:“我自去打聽,若是爾等真的救了我師父,我便不再與你為敵,若違此誓,猶如此刀。”
只見史進鏘地抽出腰刀,雙手一掰,一把鋼刀應聲斷成兩截。
“好男子,恩怨分明,我喜歡!”誇了一句,方天定又道:“不若你轉投我國,即便不與梁山交鋒,也可以承歡王教頭膝下,奉養天年。”
史進拱拱手,道:“還請太子殿下盡快送還我師頭顱,好讓我全了這場恩義。”
留下一聲告辭,史進打馬返回去了。
真的是來也匆匆,去也忙忙。
方天定看著史進的背影,久久不語。
作為梁山一百零將中第一個出場的,史進為人豪爽講義氣,的確是一條好漢子。
他擒了陳達,卻為朱武、楊春義氣感動,釋放了陳達並結交一場。
因為一個素未平生的弱女子,他能孤生刺殺一郡太守,實在急公好義。
如此好漢,方天定自然想招攬。
只是不可能。
史進這樣的人,哪怕擒獲也不可能投降,再反過來與梁山為敵的。
所以,只能用情感化。
救了王進,讓這成為了可能。
方天定估計,史進可能會親自去找王進,到時候,梁山又少了一個大將。
不費吹灰之力,著實快意。
只是宋江又要哭了。
所以,方天定下令,立刻送回李忠頭顱。
李忠下葬之時,便是史進離開之時,當然越快越好。
史進回營路上,正遇著朱武、楊春、陳達三人來接應。
看到史進安然無恙,朱武不禁埋怨道:“兄長太過急躁,若是明軍使詐圍攻,恐有不測。”
史進搖頭不語。
回了營不久,明軍送回李忠人頭,宋江立刻安排下葬。
想起舊日情誼,史進淚撒黑土,悲傷難擋。
祭奠完畢,天色已經黑透,眾人要回營。
史進徑直拜倒在宋江前面,道:“好教兄長得知,我已打聽的我師父消息,要去尋找。”
宋江問道:“可是王教頭的消息?”
史進點頭。
眾人都知道他的心思,見他得償所願,紛紛道賀。
史進拜道:“好教各位兄弟知曉,此去,我便不回了。”
宋江聞言大驚,問道:“賢弟何故如此。”
史進道:“我師父被高俅那賊陷害,發配沙門島,雙腿俱廢。
想他那六十老母,本來有人孝順,沒了孩兒,如何得活?定然死於非命。
如此深仇大恨,我實在不願再為趙宋出力。”
宋江道:“賢弟何處問的此個消息?”
史進道:“此乃方天定陣前與我訴說。”
吳用道:“未必是真,或為禍心之語,著一二小卒打聽便可,將軍不必親身涉險。”
史進道:“他大可令城頭nn射殺了我,誆騙實無意義,便是用計擒我,也隻得一屍體罷了。
我去江寧尋師,若假,便擇機刺殺了方臘那廝,也好方便諸位兄弟破賊,若真,便留在身邊奉養天年,不履軍陣。”
宋江立刻落下淚來,哭道:“賢弟,三思啊!”
勸了一句,宋江看向魯智深朱武等人,希望他們也勸。
眾人故作不見。
一個武將被廢了雙腿,直比死還難過,如此情況,還想留下史進軍中效力?
高俅賠命還差不多。
史進拜了三拜,道:“還請哥哥體諒則個,實在留不得了。”
宋江見勸不回史進心意,隻得含淚應允,令設宴送行。
眾兄弟聞信,都來相送。
席間,自然少不了贈金送銀,殷殷惜別。
吃了一陣酒,史進連夜告辭。
宋江送出營門外,魯智深朱武等人卻送到了十裡外。
史進道:“眾位兄弟留步,前途漫漫,我自獨行一趟。”
魯智深灑淚,道:“兄弟保重。”
兩人相交日久,意氣相投,感情深厚,實在難舍。
朱武道:“明軍強盛,實難剿滅,哥哥自去,好歹避過這場劫難,若是我等死了,以後也有祭奠的人。”
史進也是傷情,道:“實在舍不得諸位兄弟,恨不能同生共死。
此去並非貪生怕死,只是想到師父遭遇,心如刀割,實在不願再為趙宋出力,隻好隱居鄉野,聊度殘生。”
魯智深道:“兄弟心意,我等盡知,只是此去小心,若是方天定虛言誆騙,也莫要冒險,回來便是。”
抹了把臉,隱去眼淚,史進拱手道:“各位兄弟保重。”
說完,史進轉身投入黑暗中,往南去了。
此去尋師不成,便要踏破天宮,也不負兄弟一場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