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放亮,城內便醒了過來。
飽餐一頓,精神抖擻的換下城頭值守軍士,方天定領了馬步軍兩萬,出了城門。
石寶勸道:“太子殿下,前往宋營搦戰,由劉副將帶領我等去便好,何須你親自去呢?
若是萬一有個損傷,我等便是萬死也難贖其罪。”
方天定道:“昨夜已經議定,勿複再言。”
縻貹笑道:“我軍大將都在,何懼那區區梁山賊軍。”
不一刻,大軍出了北門,越過棱堡,距離城池三裡之地排開陣勢。
司行方打馬而來,道:“報太子,戰書已經送達,宋軍已經出營。”
“善!”方天定頜首。
司行方回歸陣列。
只見兩萬大軍,馬帶皮甲,人披鐵鎧,nn上弦,戰鼓三通,諸軍靜立。
正中有護旗手捧著五星紅旗,旁邊還有軍旗和帥旗。
旗下,馬軍隨馬隊,步軍隨步隊,各持鋼刀大斧,闊劍長槍,旗幡齊整,隊伍威嚴。
軍陣前,是三十員大將,各個金盔銀甲,披紅帶綠,人人騎著高頭大馬,手提各色兵器。
真是金盔日耀噴霞光,銀鎧霜鋪吞月影,絳征袍錦繡攢成,黃鞓帶珍珠釘就,抹綠靴斜踏寶鐙,描金鞓隨定絲鞭,陣前馬跨一條龍,手內兵橫三尺冰。
方天定位於陣前,只見頭戴衝天轉角金襆頭,身穿日月雲肩蟒繡袍,腰掛金鑲玉嵌碧玉帶,腳著金顯縫雲根朝靴,手提亮銀雙月長畫戟。
帥,就一個字!
他的身後,梁紅玉看的目眩神迷,情難自禁,隻覺得怎麽也看不夠。
龐秋霞雖然面目嚴肅,眼光卻不時掃向方天定的背影。
只是偷偷一瞥,便又轉開,生怕被人發現了自己的小女兒心思。
他和方百花一樣,都是弓馬嫻熟,精通武藝,便同時做了梁紅玉的副將。
本來方天定是沒打算帶三女來的,只是拗不過太子妃殿下在床上的軟語相求,又拿方百花撒潑打滾毫無辦法,便同意她們跟著出來了。
等了一刻鍾的功夫,只見對面煙塵滾滾,一彪軍馬行了過來。
此時地面已乾,太陽不烈,正好廝殺。
宋軍中捧著一面“宋”字大旗,隨風作響,這是趙宋的宋,不是宋江的宋。
搖旗擂鼓,宋軍與明軍相對,旗鼓相望,居北面列成陣勢,用強弓硬弩射住陣腳。
很快宋軍軍陣排列妥當,兩方肅立無聲。
略略掃視,便能看到也是兩萬余兵馬,只是有一半騎兵,比明軍闊了不少。
前頭宋江盧俊義並馬而立,陣前同樣三十余大將。
方天定打馬出陣,喝道:“宋江可在,出來答話!”
不一刻,盧俊義護著宋江來到陣前。
方天定哂笑道:“我等帶兵打仗,誰不勇猛異常,想我一國太子尤自獨自出陣,你這一路首領,卻還要人保護!”
宋江道:“我等帶兵,比的大將勇猛,拚的是士卒精良,何須計較個人武勇。”
口才倒是不錯,方天定暗暗評價一句,喝問道:“我且問你,你梁山兄弟一百零,何故少了五人?”
宋江道:“朝廷自有調用,無需掛念!”
“朝廷?哈哈哈”方天定仰天大笑一陣,道:“趙佶那昏君,不顧爾等大軍出征,只顧自己享樂,強索了金大堅與皇甫端。
他雖昏庸,終歸是君,你從了便也罷了。
蔡京王詵又是何人?一個奸佞弄權的賊子,一個逗笑賣唱的優伶,他等一紙書信,你便巴巴的把自家兩個兄弟送了過去。
嫵媚至此,你怎麽不把自己送過去給人暖床?你可對得起結義時的誓言?”
宋江無言,羞紅了臉頰,卻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幸好生的臉黑,看不出異樣來。
旁邊的盧俊義暴喝道:“你約我軍搦戰,便是逞口頭英雄麽?”
方天定道:“我只是告訴爾等,此等朝廷,有甚值得爾等出力的?”
宋江道:“我等兄弟,大多犯罪做惡,萬死難逃,不得已上了水泊聚義。
今蒙聖上寬恤收錄,大敷曠蕩之恩,得蒙赦免本罪。
我等披肝瀝膽,尚不能補報皇上之恩。今奉詔命討賊,敢不竭力盡忠,死而後已!”
“笑話!”方天定喝道:“我且問你,豹子頭林衝犯的甚罪?小旋風柴進做得甚惡?盧員外又有何辜?行者武松,花和尚魯智深等人,有甚做的不對?
眾多英雄好漢被逼上梁山,是不是朝廷失德?”
宋江聞言不語,只是沉默。
自家兄弟肯定是沒錯的,然而,也不能說朝廷錯了吧?
方天定繼續說道:“想你擒了高俅,不顧兄弟的血海深仇,卻只顧自家前程,為一己之私放了那奸臣,置義氣與何地?”
宋江道:“個人恩怨,與國家大義前,實在微不足道。”
只是這話聲音不大,顯得底氣不足。
方天定冷笑,道:“同樣是私仇,你能殺了那黃文炳一家,林教頭如何不能殺了高俅那廝給自家報仇?說到底,還是你私心作祟,不顧兄弟情誼!”
不等宋江抗辯,方天定繼續說道:“爾等平遼、滅田虎、收王慶,功勳卓著,卻只有你得了一個皇城使的職使,其余人仍是白丁,兄弟流血流汗,你卻坐享其成,我問你羞也不羞?”
宋江訥訥無言,悔不該出來說話。
“爾等平遼在即,廂官克扣了禦賜酒肉,士卒發作砍了狗賊,實乃大快人心,你卻只顧媚上,殺了自家兄弟討好狗官,我卻問你,用自家兄弟鮮血染出來的錦袍,穿著舒坦麽?”
宋江道:“違反軍紀,陷我等與不仁不義,不得不殺。”
方天定伸出手,道:“同樣違反軍紀,我以一指替麾下受死,你卻面聖求情都不敢,實在虛偽的很!”
宋江垂首,不語,隻覺得面皮發燙。
方天定道:“我告訴你,別以為招安就能洗白,賊便是賊,一輩子都是賊,除非自己變成了王。”
宋江道:“天下太平,國泰民安,做賊作反,於國於民實無益處。”
方天定哂笑,道:“你身後的士卒,我身後的士卒,難道都是強擄來的?
百姓活不下去,還要朝廷作甚?為甚不能換一個。
自古成王敗寇,只要我等能夠推翻趙宋,建國稱帝,誰還敢說我等不忠不義?
敗於你等的高俅、童貫,都是嫉賢妒能,心胸狹隘的小人,會容你等封官受爵?”
“爾等來時,趙佶賞賜又被扣克,你以為是官吏貪鄙?錯,根源在趙佶不信任爾等。
若非如此,誰敢給爾等臉色看?又有誰敢拆分你等兄弟?
我敢給你保證,征戰之中,爾等肯定淪為炮灰,趙佶定然不顧爾等損傷,抽調安道全回營,你信也不信?”
宋江喃喃道:“不至於此,不至於此!”
“且等著!”方天定覺得口乾舌燥,不想多說,道:“我不願與你這等小人多言,且各歸本陣,做過一場!”
說完,方天定打馬回了本陣。
宋江剛調轉馬頭,隻覺得胸口煩悶,喉口一腥,嘴角流出一絲猩紅來。
原來,宋江被方天定說的又羞又怒又恨,已然動搖了心神,憋出了內傷來。
方天定的這番話,直如鋼刀,句句扎心,直把宋江的玻璃心扎的稀巴爛。
早知這廝如此牙尖嘴利,便不出來說話好了,宋江暗暗懊惱。
本來想勸降的,結果話被堵住了不說,還被扎出了內傷,何苦來哉。
盧俊義看出宋江鬱悶,道:“主將放心,我必替你報這羞辱之仇。”
宋江點點頭,回歸本陣。
盡管受傷,卻也強製忍耐,沒讓人看出異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