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方天定領著大軍來到丹徒縣城下。
各路大軍並援軍也一同到達。
馬步軍五萬,新兵兩萬,水軍一萬,合計八萬大軍。
為了打破丹徒,方天定也是拚了,精兵強將全都調了來。
實在是三縣慘狀,把人給氣炸了。
東門外十裡,是義軍主營。
西、南兩門外各扎下一個偏營,有大將鎮守。
只是北門臨江,又有北固山,實在無法扎營,不得不實行圍三闕一的策略。
方天定道:“此戰必破丹徒,城內宋賊一個不留,各位可有教我?”
邵俊道:“鎮江之重要,自不待言,只是要全殲,須得水軍見功,先破金山、焦山,再取北固山,如此,城內宋賊便為甕中之鱉。”
鎮江的地理位置優越,背山面江,形勢雄險,為鎮守江防之地,實乃兵家必爭之地。
運河與大江交匯之處就在鎮江,隻這一條,便決定了義軍若想據守江南,必然要拿下鎮江。
只是不好打。
城北北固山和江心的金焦二山且不說,便是城外,還有天福山、磨笄山、菊花山。
此三座山頭不過三四十丈高,也不險峻,只是居高臨下俯視義軍。
山頭上各有三千人的小寨,若不拔除,攻城時難免腹背受敵。
方天定與眾將商議戰策時,鎮江府衙內也是官將雲集,喧喧嚷嚷。
知府、防禦使、置製使、轉運使、通判等大小官員,還有那些出錢出力出人的大戶代表,齊聚一堂。
知府師安道:“賊兵十萬,威逼而來,諸位可有應敵之策。”
無錫知縣許韻道:“城內兵多將廣,錢糧豐足,踞城而守,待其師老疲憊,當可一鼓破之。”
這也是老生常談,毫無新意,本來大家就是制定的這個策略。
只是許韻心虛,不彰顯存在感不安心。
師安說道:“賊軍初至,須得挫其銳氣才好守城,可有人願意出戰?”
這話一出,盡皆沉默。
賊軍勇將頗多,出去搦戰,豈不是找死?
師安見無人應答,繼續道:“若有人出城搦戰,勝則重賞,敗亦不咎。”
“我有人舉薦。”
“我願領兵出戰。”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師安看去,願領兵出戰的乃是張俊。
張俊原是弓箭手出身,素有勇力,此次由山東公乾而來,因為賊軍要來,便留下來禦敵。
要舉薦人的,卻是延陵縣尉劉康。
師安道:“伯英少待,劉都尉且說舉薦何人?”
劉康道:“反賊侵擾鄉裡甚重,便是其余賊匪亦不服氣,今有茅山土著衛忠四人來投,其人武勇,或可重用。”
師安道:“且喚來一看。”
四人進來,師安見其身材甚是魁偉,又膀大腰圓,便有幾分欣賞。
師安道:“你四人姓甚名誰?”
四人拜道:“小人衛忠(蔣印、吳升、衛亨),見過知州相公。”
師安問:“劉都尉舉薦爾等四人擊賊,可敢領兵出戰?”
衛忠道:“吾等雖落草,卻是生活所迫,心中也有幾分忠義。
方臘賊子無父無君,又弄那勞什子食菜魔教,吾等甚為不恥。是故,我兄弟下山以抗。
劉都尉不棄,賜了我等出身,正當奮勇向前以報答。”
師安大喜,道:“即如此,便令張伯英為主將,你四人為偏將,
但有勝利,必報朝廷以嘉獎。” 五人齊齊拜謝。
商議一陣調兵遣將,安排抵定,隻待明日開城出戰。
離開了府衙,衛忠對張俊道:“嘗聞將軍勇名,明日出戰,還請照拂。”
張俊笑道:“好說,我等當齊心協力,總要得些功勞,才好回轉。”
“定然唯將軍馬首是瞻。”衛忠四人拜道。
見張俊態度冷淡,衛忠也熄了攀談的心思,直接告辭離開。
等到回了住所,衛忠道:“想這張俊敢領兵出戰,必有本事,須得想辦法示警才好。”
吳升道:“大可不必,義軍大將甚多,一個張俊也翻不起浪來。只是我等行止,卻要仔細斟酌。”
衛亨道:“不若直接反水搶門,接應大軍入城。”
衛忠搖頭,道:“城內有城,搶不得門。再則,我等心腹盡被拆開,又無人手可用,實在難成。”
原來,衛忠等人進城後,手下嘍囉便被調走打散,混入了其他地方。
城中管束森嚴,每人只能在指定區域活動,便是串聯亦不可得。
進來幾天,四人連城內情況都沒摸清,實在憋屈的緊。
思慮間,蔣印道:“先把所知所見傳遞出去,若有可能,見得幾場功勞,待升到高位,總有用處。”
“善,便如此辦理。”衛忠說道。
且說張俊回了住所,整理盔甲,磨礪刀槍,隻待明日廝殺。
“機會難得,若是擊退賊軍,怎麽也能向上升一升。”張俊默默地想到。
盤算半晌,張俊覺得自己剛剛做差了,不該冷對衛忠四人的。
一個好漢三個幫,自己單槍匹馬出城,必然難以得勝。
計議一陣,張俊忍痛收拾了百十兩銀子,前去拜訪衛忠四人。
且說師安離了府衙,在百余兵丁護衛下,巡視各處。
做下如此好事,他也知道若是城破,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但凡有閑,必定巡城。
“只要擊退賊軍,必可調入中樞,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師安如此安慰自己。
升官,才是他下令焚城的主要動力。
擊退賊軍,便把地方糜爛推到賊軍身上,朝廷非但不會見怪,反而會重賞嘉獎。
失敗了,難免一死,也不必為如何交代而煩惱。
繞城走了一圈,只聽到旁邊巷子裡傳來一陣歌聲。
“天師下凡江南安,草木方盛灰萬萬。驚雷滾滾三山破,損兵折將亦等閑。待得北士越江來,東華門外自奏凱。”
師安聽了,心中一動,喝令左右道:“且去把放歌者請來,莫要失了禮數。”
歌中有師安,想必是指自己,方去一點變成萬,是不是方天定或者方臘要被梟首?最後一句預示自己能勝。
只是中間的驚雷和北士卻不得其解。
思慮中,只見一道士跟在軍健後來到近前。
這道士面相清奇,背著一柄寶劍,頗有高人風范。
道士唱了個喏, 道:“見過相公。”
師安回禮道:“道長請了,敢問道長法號,仙鄉何處?”
包道乙稽首,道:“貧道太乙,師承茅山。外界妖氣縱橫,特來鎮江城內暫避,借貴氣化凶。”
此言甚合師安心意,心內暗喜,問道:“不知道長剛才所唱,作何解釋?”
包道乙抬頭望天,道:“天機不可泄露。”
師安拜下,懇請道:“世道不靖,妖賊橫行,還請道長仗劍出世,助我斬妖除魔,以保天下百姓安寧。”
摩尼教教眾大多貧苦,為了互幫互助,教內提倡食素,外人多稱之為食菜魔。
方臘驟起,橫行江南,官府仍然以魔人視之。
所以包道乙說的妖氣縱橫,便是說賊人橫行,師安說的斬妖除魔,是剿滅賊人。
話中意思,兩人都明白。
包道乙仰天一笑,道:“結果天注定,人力不可違,且看,且看!”
師安心中安定,道:“道長如無去處,不防隨我回府,自有安置。”
包道乙稽首,道:“本不好打擾,然而要借貴氣避災,隻得僭越了。”
師安大喜過望,邀請包道乙同車而行,包道乙也不拒絕,上車坐了。
一路上,師安少不得旁敲側擊,詢問此戰結果。
包道乙多數不答,偶爾幾句,也都暗示賊軍必敗。
領著包道乙回府,師安親自選了個僻靜別院,又調撥了兩個軍健服伺。
包道乙目標達成,雖然一時半會不能和外邊聯系,卻也不急,隻安心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