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東南重鎮,曾經的兩浙東路治所,杭州城郭闊遠,佔地方圓二十裡,人煙稠密,計有四萬余戶二十萬口。
東北旱路,南面錢塘大江,西面是湖,都有好風光。
江南錢糧豐足,杭州尤甚,又因為海商雲集,城內多的是財貨。
也難怪方臘不顧勸諫,棄江寧於不顧,執意先取杭州。
如此繁華的城池,誰不想要?
杭州在手,兵源錢糧廣有,根基已然立了一半。
正因知道這一點,方天定才決定冒險一擊。
所幸,江南兵卒已經爛到家了,一擊中的。
順利進了城,方天定卻更加緊張了。
城太大,人太多,兩千兵散進去,連個泡都冒不出來,不小心應對,極易被淹死在這裡。
方天定騎著劣馬,帶著一隊兵丁,不斷呼喝道:“義軍清理害民大戶,良民百姓、仁義富戶請勿出門,以免誤傷!”
身後的士卒重複道:“請勿出門,以免誤傷。”
這種呼喝,城內此起彼伏,遙相呼應,顯得義軍人很多似的。
其實不多,這是方天定的疑兵之計,詐唬百姓老實待在家裡,不要出來覷破義軍虛實。
頭一轉,余光裡看到巷子裡略過一個人影。
來不及猶豫,方天定駕馬衝上,喝道:“跪地投降!”
這人也是悍勇,抽出腰刀就撲了過來。
方天定畫戟一揮,這人直接被攔腰兩段。
吩咐兩人收拾屍體,方天定繼續帶人巡街。
他的計策隻成功了一半。
百姓們老老實實地關門閉戶,最多大膽地從門縫向外瞅兩眼。
那些害民大戶,卻不甘心引頸待戮,已經被打破的沒有辦法,其余的各派手下,相互串聯,謀求對抗義軍。
從天亮到現在兩個時辰,方天定已經親手格殺或者擒獲了五人,各處匯報的,總計百余人。
可以肯定,漏網之魚必然倍數於此。
確是沒辦法,人太少,城太大,真心無法控制全城。
走了一段,只見二百余士卒各持刀槍,團團圍著一個大宅院。
統軍大將高可立喝道:“裡面的人聽著,趕快投降,若是義軍打進去,雞犬不留!”
情報人員早就打探的明白,何人必須鏟除,高可立現在就是在進行定點清除。
院子裡面一陣騷動,隨後聽得有人叫道:“穩住,別慌,外面隻有二百人,打不進來。”
“想一想你們平日作為,能有多少人能活?賊兵不多,待到其他人來援,必可擊退賊兵。
高可立怒喝道:“眾軍都有,準備進攻。”
士卒立刻退開了一些,為衝椎讓出空間。
方天定道:“且慢!”
高可立回頭,見是方天定,立刻走過來,道:“大郎,這是范仁德,素來不行仁義,手中多有人命,此刻負隅頑抗,我們正準備強攻。”
打大戶不能停,不是為了錢糧,而是給他們壓迫感,不能讓他們組織起來對抗義軍。
要是停了,不但顯得義軍心虛,還給大戶們思考時間,萬一這些人串聯造反,情況會更糟糕。
這些大戶組織起來,三五千人肯定能湊起來,躲在城內打遊擊,兩千人還真壓不住。
方天定指著街道兩側的房屋說道:“把弩炮送上去,射散裡面的護衛,再行進攻。”
兩側房屋高過院牆,完全可以俯瞰院內,架上弩炮後,
就是一通亂射。 鬼哭狼嚎中,守衛們丟下三十來具屍體,慌忙退回屋裡,任憑范仁德大呼小叫地喝罵,也是無用。
破了膽的家丁們才不管賊兵進不進來呢,晚死一刻是一刻。
撞椎破門後,士卒擁入,護著弩炮對準屋裡又是亂射。
撞開大門後,高可立身披三層甲,當先搶入門內。
一陣慘叫後,范家滅。
高可立脫掉鐵甲,藤甲,只剩皮甲後,興奮地說道:“大郎英明,佔據高處射殺守衛,我軍攻打容易了許多。”
難怪高可立興奮,進城一個沒傷,攻打大戶倒是傷了七八十人。
若不是蔡大隊長運輸了好多的甲胄,怕是要死三二十人。
全軍上下莫不義憤填膺,若不是方天定再三強調軍紀,怕是早就放火了。
方天定回道:“佔據有利地形,發揮我軍弩炮優勢,首要考慮減少我軍傷亡,通知張進仁,照此行事。”
“是!”高可立派人通知張進仁。
說來也可憐,兩人麾下不過二百人。
但方天定也沒辦法,各處都要用人。
杭州城門十座,除了艮山門有百人鎮守,其余城門隻有一隊十人值守,這點人,不過做個樣子罷了。
各處府庫分去了四百人,巡街的三百余人,看押俘虜一百人,剩下的六百人作為預備隊隨時應急,並不敢輕動。
方天定又吩咐道:“此時攻打,是為了施加壓力,可以放緩節奏,但是動靜要大,具體你自己把握。”
仔細解釋一番後,方天定繼續巡街。
從早晨到現在,嗓子都啞,卻隻能堅持。
隻要後援部隊到來,就能穩妥。
一處花團錦繡的大宅內,只見後門微開,一個人影閃了進來。
急匆匆地進了屋內,這人急道:“相公,小的打探清楚了,城門隻有十余兵卒,或可趁勢奪門而出。”
被稱作相公的,正是杭州知州趙霆。
“消息確鑿?”
“小人多番觀望,確認無疑!”
趙霆大喜過望,道:“賊兵不多,通知各家,集合家丁,午時齊出,奪門出城。”
家丁自去聯絡。
眼看午時將近,方天定下了馬,吩咐道:“大家用些食水,休息一陣。”
眾士卒紛紛應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取出乾糧吃了起來。
乾糧是按照方天定吩咐製作的飯團,主料是糙米,裡面有豆粉、肉松、蔬菜葉、鹽和油,味道和營養都不錯。
狼吞虎咽中,突然,聽得遠處傳來一陣喊殺聲。
方天定扔掉飯團,提戟上馬,喝道:“速速探明,何處變故,再令預備隊,緊急集合。”
兩騎打馬而出,前去查探。
片刻後,只見一人奔來,道:“首領,趙霆聚集兩千余人,奪了北關門出城去了。”
方天定仰天大笑,道:“集合預備隊,隨我追殺!”
感謝趙宋的豬隊友!
若是趙霆領人反抗,說不得方天定隻能困守某個城門,等待援軍。
沒想到,趙霆聚集了人馬,居然隻是跑路。
這可太好了,沒了主心骨,城內的想作亂也沒了心氣和底氣,一時半會也聚集不起來。
方天定領著預備隊來到北關門外,只見城門打開,空無一人。
聽到動靜,城樓裡探出幾個腦袋,正是安排的守軍。
方天定問道:“賴八,兄弟們可有傷亡。”
賴八下了城牆,道:“回首長,我們按照預案,發現變故的第一時間撤到了城牆上,並無傷亡。”
方天定滿意地點點頭,道:“做的不錯,且隨我追擊。”
最壞的打算,如果遭遇大規模的反抗,眾人撤離到艮山門集合,其余城門盡可以放棄,並不需要死拚。
軍隊出了城,一刻鍾,正當方天定要喝令回軍時,前頭看到了一大隊人馬。
這就尷尬了。
所謂的追擊,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防止趙霆帶人殺個回馬槍,的確沒想到真能追上。
仔細一看,方天定明白了緣由。
這些人馬裡有一百余輛大車,從車轍深度可以看出載重之多。
不必說,裡面盡是金銀。
既然出了城不快跑,要錢不要命,那有什麽好說的。
長戟一揮,方天定喝道:“眾軍向前,隨我殺!”
“殺!”
士卒紛紛加快速度。
看到賊兵趕來,前面的人早慌了,瞬時亂做一團。
有人不顧一切,鑽進路邊,一溜煙跑沒影了,又有人舍不得錢財,只顧催促車夫快走。
也有那鎮定的,呼喝道:“賊兵不多,有敢戰的隨我殺賊!”
等到方天定接近,居然也聚集了一二百人,在路上擺起了陣勢。
只見一人打馬而出,喝道:“杭州宇文飛龍在此,誰敢來戰?”
無名小卒!
方天定打馬衝上,隻一合,刺宇文飛龍於馬下。
馬不停歇,長戟反轉,直接殺穿阻礙。
身後士卒再接一個衝鋒, 瞬間團滅對方。
這下沒人敢反抗了,也不要家財了,車隊裡所有人都埋頭狂奔,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略略追殺一陣,徹底殺散這夥人,方天定喝令收隊。
打開一個箱子,金光大作,簡直能亮瞎狗眼。
全都是金子。
檢查一番,百余車不是金銀就是珠寶,總數不下二百萬貫。
方天定心中得意,這可比一家一戶打過去容易的太多了。
檢定未完,只見探馬狂奔而來,叫道:“報,前方有馬軍到達!”
“結陣,備戰!”方天定喝道。
士卒下意識結成槍陣,準備戰鬥。
煙塵中,一騎來到近前,叫道:“我是龐萬春,領兵的是誰,出來答話!”
定睛一看,果是龐萬春,方天定大喜,迎了過去。
援兵至,杭州定!
看到方天定,龐萬春慌忙下馬拜道:“援軍到達,請大郎指示。”
方天定扶起龐萬春,笑道:“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啊!”
原來,在方天定出發後不久,龐萬春即催促眾人出發。
一千馬兵最先到達,三千軍沿水路,一個時辰後到達。
敘了一回話,方天定才發現馬軍壓著一個俘虜,不由問道:“此乃何人?”
龐萬春笑道:“這賊撮鳥自稱杭州知州,居然號令我護送其往秀州,我就順手捉了。”
方天定也笑:“且押回去,進城敘話。”
發了財,很開心,援兵來了,更開心。
杭州城,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