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賊,你也有今天!”
一聲呐喊,群情激湧,無數泥土石塊爛菜葉飛向囚車。
押運的士卒同樣被殃及,身上瞬間被塵土菜葉覆蓋,幸虧他們早有準備,藤甲藤盔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才免於受傷。
囚車裡,知州趙霆、廉訪使趙約、置製使陳建等人,個個面無臉色,若非欄監鎖著,就是站立也不能。
士卒排開人群,護著囚車來到菜市場。
行刑台早就準備好,沈壽高居台上,虎視眈眈地看著囚車入場。
看到無數百姓湧來,沈壽喝道:“左右,維護秩序,勿得有踩踏發生。”
立刻,有人敲響銅鑼,高聲喝道:“勿得擁擠,謹防踩踏。”
隨著士卒不斷叫喊,喧囂的人群稍稍平靜下來。
現場安靜,沈壽喝道:“帶人犯趙霆!”
兩個士卒拖著趙霆上台。
趙霆襠下有黃白痕跡,路過之處有一條水跡,他已然被嚇的失禁了。
剛被扔下,趙霆一骨碌翻身而起,跪倒在台上不斷磕頭,哀求道:“大王饒命,我願降,願降啊~”
沈壽說道:“哼,你殘害百姓的時候,可想到今天?死到臨頭,悔之晚矣!”
趙霆被擒獲之初,就提出了投降。
這可是知州,朝廷高官,一旦投降,對義軍的聲望提高有重大意義。
消息稟報到方天定處,方天定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哪怕趙霆是第一個投降的高級官員,也不能接受。
如此貪官,要之何用?用其人頭,收攬民心,平息民怨,才是正理。
不理會又癱倒在地的趙霆,沈壽對台下說道:“吾接任知州來,狀告申冤者不計其數,已全部核查完畢。
今日設刑台,是為公開宣判趙宋官員罪狀,以慰民心。”
台下太嘈雜,士卒們重新複述沈壽的話。
“好,殺狗官~”
立刻,台下響起了震天價的喝彩。
東南民眾,苦花石綱久矣,蘇杭尤甚。
蓋因造作局設立在杭州,兩地百姓年年被酷逼,早就忍不下去了。
事實上,前來告狀的百姓,大多也是關於花石綱的事。
等到喝彩停歇,沈壽喝道:“帶苦主代表前來。”
有士卒領著數十余百姓上台。
“狗官,還我公道~”
剛上台,這些百姓便要毆打趙霆。
若不是士卒攔住,趙霆怕是當場就要被打死。
當然,現在不死,隻是因為程序沒走完,宣判完畢,免不了一死。
秩序安穩後,沈壽說道:“柳大郎,且說你的訴求。”
聽到點名,柳大郎跪倒在地,說道:“小人本來家境殷實,只因院中蘭花被狗官看中,因此家破人亡。”
柳大郎家傳說書的本事,家境殷實,又無背景靠山,得知他家有蘭花,造作局官員帶兵闖入他家,給蘭花上貼了黃封條。
放言:“此乃供奉天子之物,若有半點損壞,以大不恭論處。”
官兵揚長而去,柳家坐了蠟。
都是套路,官兵封了蘭花,不聞不問,主家卻要小心照看。
既要蘭花無恙,又要黃封條不變,如何兩便?
因為怕弄壞了黃封條,不敢澆水施肥,恰逢多日無雨,不多久,蘭花枯死。
官兵聽聞,猶如神兵天降,拘捕了柳大郎的爹。
沒奈何,柳大郎上下打點,直至變賣了家財,
才把他爹救了出來。 因為出言不遜,他爹在獄中吃了拷打,心中又有鬱氣,出來後背瘡發作,撒手人寰。
柳大郎上衙門告狀,根本沒用,門都進不去。
這種搜刮民財的手段,各級官員多有參與,如何告得贏?
再去時,衙役不由分說拖進去打了一頓殺威棒,直打得遍體鱗傷才扔了出來。
若非鄰裡可憐其遭遇,施以援手,柳大郎定然難活。
“殺了這狗官!”
“殺!”
“殺~”
柳大郎的遭遇,著實勾動了百姓心底的記憶。
花石綱的酷烈,不知道逼迫了多少人傾家蕩產,妻離子散。
一時間,群情激奮,喊殺聲震天。
“肅靜,肅靜!”沈壽連連喝道。
眾士卒努力叫喊,好不容易才讓百姓安靜下來。
不需要下面的程序了,吩咐士卒送上證物後,沈壽說道:“經查明,人證物證俱在,趙霆罪行清晰明了。
宣判如下:趙霆身為知州,知法犯法,貪掠無度,以花石綱為由戕害百姓,破家者千,冤死者近百,柳大郎為受害者一。
此等害民官,不殺不足以祭民心,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現今,判處其腰斬之刑,立刻行刑!”
趙霆已經嚇昏了。
士卒潑了一盆涼水,直接澆醒。
趙霆哭叫道:“下官願降啊~都是狗皇帝惹的禍,下官也是被逼無奈啊~饒命啊~”
士卒才不管那麽多,直接拖到鍘刀下。
劊子手呸了一口,一刀斬下。
攔腰斷成兩截,趙霆一時未死,隻是掙扎不休。
血淋淋的場面,百姓不但不怕,反而覺得解恨至極。
若非有士兵維持秩序,怕是要有人上來食其肉。
處決了趙霆,輪到廉訪使趙約。
這也是貪官一個。
看到趙霆的下場,趙約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心中痛罵賊寇的話也說不出,改口道:“罪孽深重,無可饒恕,只求速死。”
由不得趙約不從心,身為廉訪使,卻和其他人沆瀣一氣,戕害百姓,如何能活?
隻是腰斬之後,最少也要半刻鍾才能斷氣,其中痛楚,不必細說。
所以,趙約放棄了痛罵賊寇的打算,只求速死。
沈壽卻不管他,按照程序請受害者代表說了罪行,呈上物證,判趙約斬立決,給了他一個痛快。
等到轉運使陳建上台,百姓立刻怒吼道:“剮,剮,剮~”
整齊劃一,聲傳十裡,響徹雲霄,根本停不下來。
任憑沈壽並眾士卒如何呼喝肅靜也是無用。
東南人民,苦花石綱久矣。
而轉運使陳建,就是負責替趙佶搜羅花石綱的。
沒奈何,沈壽順從民意,直接跳過程序,宣判陳建剮刑。
看到陳建開剮,眾百姓連連歡呼,真是剮一刀歡呼一陣。
從清晨到日落,歡呼就沒停過,直到陳建被剮成白骨才停歇。
原計劃一天完成的公審,隻得向後推延。
雖然沒親自主持公審,方天定也惦記這事的。
白天忙完軍事,方天定來到知州府內,查看卷宗記錄。
翻閱著卷宗,方天定說道:“這些事情,都要形成流程,一定要做到公開公正公平,讓那些被處死的人,死的心服口服無話可說。”
沈壽道:“大郎放心便是,絕對不會有任何閃失。”
“嗯。”方天定問道:“這柳大郎家是說書的?”
沈壽回道:“是,他父親在杭州頗有名氣,無奈……”
無奈被逼死了。
指頭敲著桌子,沉思片刻,方天定道:“且把柳大郎叫來,我有任用。”
沈壽立刻派人去請。
不一刻,柳大郎到了。
請其就坐奉茶後,方天定問道:“柳先生可會編書?”
柳大郎回道:“小人祖傳的本事,自然是會的。”
這裡的書,是說書人講的故事,柳大郎以說書為生,自然會編的。
方天定又問道:“不知先生可否把今日公審編成書,廣為宣講?”
柳大郎道:“編書不過舉手之勞,說書卻是不能。”
方天定問道:“為何?可是先生擔心與我義軍產生糾葛?”
柳大郎拜下,道:“義軍為民做主,替小人報仇雪恨,小人親近還來不及,如何會怕。
隻是小人準備參軍,非得推翻趙宋不可。”
決定投軍的不止柳大郎一個,許多冤屈得報的,都決定參軍。
方天定如何會把柳大郎這樣的特殊人材推到戰場上去,道:“先生參軍也是無妨,我打算成立軍隊宣義團,也是軍隊一員。
通過表演,不拘說書、戲劇、歌曲,題材根據民眾的冤屈改編,在慰勞士兵的同時,揭露趙宋的黑暗,宣揚我軍的正義,以鼓舞士氣。”
說完,方天定遞過一本冊子。
柳大郎打開看,赫然是《竇娥冤》。
隻是結局變成了義軍打到,狗官束手就擒,在義軍的主持下,竇娥冤情昭雪。
柳大郎歎道:“此戲一出,必然人心盡伏。”
方天定笑道:“先生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柳大郎沉思片刻, 拜道:“為揚義軍美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方天定回禮,道:“有勞先生了。”
為了緩解軍兵壓力,現在的軍隊裡都有隨軍軍妓,然而,這樣做實在敗壞軍隊風氣,方天定自然不會這樣乾。
於是,他把籌謀日久的宣義團提了出來。
宣義團,便是隨軍文工團。
柳大郎本身就是說書人出身,了解怎麽做,他又與趙宋不共戴天,政治立場天然符合,正是完美的人選。
第二天,公審繼續。
需要審判的大小官員近百人,整個杭州城裡,有一個算一個,就沒有無辜的。
趙宋吏治之腐爛,由此可見一般。
不止如此,那些勾結官府害民的大戶,同樣進行了審判。
這些人的家屬、仆從,殺的殺,苦役的苦役,都沒落得好下場,他們也不配有好下場。
否則,民怨如何平息呢?
方天定也考慮過不行株連,隻是目下並不可行。
不株連,真的無法威懾罪惡。
再者,既然享受了罪犯帶來的好處,當然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杭州城內公審完畢,其余各縣也陸續展開公審。
公審結束後,義軍募兵處再次人滿為患。
百姓們也知道,若是以後不想再受此等冤屈,隻能依靠義軍。
短短兩天,又募得士卒兩萬。
從殺方有常算起,兩個月時間,方天定麾下軍兵超過了八萬。
隻是大多新兵,亟待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