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們,殺了方有常,吃飽飯!”
“吃飽飯~”
高昂的歡呼,讓方天定悚然而驚,睜開了眼。
穿越了!
這倒是不稀奇,也有幻想過,甚至還有期待。
隻是,現在是何時何地?
月朗星稀,荒郊野外,衣衫襤褸,扁擔鋤叉,妥妥的農民起義模式開局。
剛睜眼就造反,一點緩衝都沒有,真刺激。
隻是看不出什麽線索。
再看自己,騎著高頭大馬,提著方天畫戟,衣服整齊乾淨。
地位不低,是個頭目甚至是骨乾領導。
方天定暗暗慶幸自己不是炮灰,不然三兩仗下來,怕是凶多吉少。
因為自身的局限性,農民起義中的底層成員傷亡率實在太驚人了,隨時隨地可能死於非命。
頭目則要好得多,特別是有馬,可進可退,靈活些的,一般不那麽容易死。
此時深夜,有些寒冷,約莫深秋初冬的時候。
再看周圍,枯黃中還有一些綠色,大概是在偏南地區。
還沒思考清楚,方天定只見得一個首領模樣的老者指著自己,道:“天定,帶頭衝鋒!”
方天定不由自主地回道:“是,爹!”
這是身體中殘存的感情在作怪,方天定也就順其自然。
心中輕松了幾分,自己是大頭領的兒子,更不容易死了。
輕輕一敲馬腹,馬兒邁開了腳步,向著不遠處的村莊跑去。
立刻有十余騎跟上,簇擁著方天定,跟隨衝鋒。
衝在前頭,方天定不禁有些遲疑。
環境未明,危險莫測倒是其次,主要是他不認識路啊!
前方有個村莊,可是規模頗大,他知道要打哪家?
沒時間猶豫,村莊已經近在眼前。
剛剛一陣呐喊,村子裡早就被驚動了,不但土狗叫的厲害,更有人家點起了燈光。
果然是烏合之眾,明明是準備夜襲的,結果鬧出這麽大動靜,也不知道低調些。
方天定一咬牙,帶頭向院落規模最大、燈光最亮的那戶衝了過去。
殺大戶,當然要挑富的來。
不管現在還是後世,房屋大小都是衡量財富的重要標志之一。
幾十息的功夫,大戶圍牆近在眼前。
咻~咻~幾支箭飛了過來。
本能之間,方天定揮動畫戟,磕飛了箭枝。
再看左右,都是揮動兵器,磕飛了箭枝,十余人無一受傷。
一群高手,方天定暗暗評價。
隻是沒人說話,好像都習以為常的樣子。
一輪箭後,馬匹已經來到牆前,六尺圍牆後,影影綽綽地站著十多個人。
“必是方臘那賊子無疑,兄弟們擋住!殺一人賞銀百兩。”
方臘?
來不及思考,方天定本能揮動畫戟,削飛了兩顆頭顱。
發聲喊,牆頭人群一哄而散。
殺散了守衛,方天定踩鐙而起,又在馬鞍上借了一腳力,直接跳上牆頭。
只見院牆內放著梯子板凳,兩具無頭屍體跌倒在地,汨汨流淌著鮮血。
三二十個家丁,團團圍著一個老者,緊張地看著牆頭上的敵人。
許是知道不敵,隻聽老者叫道:“方天定,今日爾等造反,他日你必死無全屍。”
你說的很對!然並卵,請你先死。
十余人先後跳下牆頭,如虎入羊群,大殺特殺後,一個沒活。
就這樣站在牆頭上,方天定喝道:“方傑!”
“在!”一個持著方天畫戟的年輕人回道。
“先開門,迎接父親入內,其余人等打掃各處,防止漏網之魚傷人放火。”
眾人領命而去。
跳下牆頭,方天定拄著畫戟,倚牆而立。
方有常,方臘,方傑,方天定。
江南方臘起義!
史載,冬十月戊辰朔,建德軍青溪妖賊方臘反。十一月己未,方臘陷建德,又陷歙州、杭州,三年春正月壬寅,方臘陷婺州,又陷衢州,二月陷處州,夏四月庚寅,忠州防禦使辛興宗擒方臘於青溪。
半年佔據六州,旋即被撲滅,可謂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想到還有半年好活,方天定有些慌。
起義已經開始,阻止是不可能的,他是賊首方臘之子,別人或許可以下船,他是萬萬沒有機會的,除非一輩子隱姓埋名不出頭。
隻是這樣,未免太憋屈了。
哪個穿越者沒有一腔抱負,如何能夠如漏網之魚一樣東躲西藏?
不甘心啊!
半年時間雖短,卻也不是沒有翻盤的機會,方天定暗暗思索。
不管怎麽說,總要努力一下,不行就學宋江招安,也不失為一條出路。
咦?想到宋江,方天定一拍腦袋,叫住方傑,問道:“三叔是不是叫方貌?你爺爺是不是方?”
方傑乜了他一眼,沒說話。
那眼神,就是在看傻子。
得知答案的方天定訕笑一聲,說道:“剛剛殺了人,有些不舒服,陪我聊聊。”
“哦。”方傑釋然。
方天定問道:“對了,你知道山東宋江麽?”
“誰人不知?呼保義及時雨,好大的名聲!”方傑說道:“梁山一百零八將替天行道,做得好大事業,隻是一心招安,因為遼狗寇邊,被狗皇帝派去抗遼了。”
不等方天定詢問,方傑自顧自說了下去。
八十萬禁軍教頭林衝,江州劫法場,河北槍棒一絕玉麒麟盧俊義,梁山生擒高俅,等等事跡。
滿滿的羨慕嫉妒恨。
羨慕其義氣,嫉妒其實力,恨其招安。
待方傑說完,方天定又問道:“可知道河北田虎。”
許是正在興頭上,方傑也不疑有它,說道:“如何不知,在河北鬧的好大事情,可笑狗皇帝卻蒙在鼓裡。還有淮西王慶,也鬧將起來,遲早做大。因為這些緣故,伯父才決心起事。”
看著興奮的方傑,方天定這問道:“若是梁山宋江前來征討,又當如何?”
“哼!”方傑挺起胸膛,道:“來一個殺一個,兩個殺一雙。”
的確能殺一個,在杜微飛刀幫助下,方傑殺了霹靂火秦明,兩個則不行,方傑最後被柴進燕青偷襲而死。
隨後,幫源洞被破,方臘被生擒,東京菜市場吃了剮,金芝公主自縊。
方天定早就死在了杭州,被張橫梟首,死無全屍。
闔家盡滅,無一幸免。
由不得方天定不慌,誰想死?
慌也沒用,方天定冷靜下來,陷入了沉思。
時間不多,大概也就一兩年的樣子,宋江就會征討江南。
如果應對不當,免不了重蹈覆轍,被梟首示眾的下場。
如果來的早幾年,還有機會抱上梁山的大腿,甚至成為梁山之主也不一定。
現在嘛,沒機會了。
梁山好漢已經洗白上岸,方臘的賊船卻剛剛啟航。
雙方只會成為對手,也隻能成為對手,你死我活的對手。
別人投降,或許可以活命,作為方臘的兒子,投降就是把自己往菜市場的剮台上送。
既然沒有活路,那就掙扎出來一條活路!
我不想死!方天定緊緊地握住了拳頭。
曾經,自己也夢想過成為梁山好漢,現在,卻必須成為對手。
既然趙宋不重視這幫忠勇好漢,就讓自己親手終結梁山的故事吧。
刀槍論英雄,戰場見真章!
下定了決心,方天定也有幾分期待。
和梁山好漢做過一場,哪怕是死,也沒什麽遺憾了吧?
若是能夠全取天下,定然締造一個朗朗乾坤,也沒有各路好漢留名的機會了。
突然,隻聽方臘喝道:“都殺了!”
方天定一看,三二十個方有常的家人如瑟瑟發抖的待宰羊羔,正在哭泣求饒。
有殺錯,不放過,殺氣騰騰的,方臘沒有一絲心慈手軟,根本不管俘虜有沒有抵抗之力。
聽到命令,立刻有刀手獰笑著舉起了樸刀。
方天定心中一急,喝道:“慢!”
方天定的地位和聲望都不低,一聲喝令後,刀手們都看了過來。
方臘問道:“天定,盡皆害民狗賊,留之何用?”
方天定也不知道有什麽用。
阻止殺俘,不過是後世的人道主義精神作祟,純屬本能,特別是俘虜中還有一個三四歲的孩子。
如何下得了手?
隻是,和反賊講人道主義,無異於對牛彈琴,怕是要被人以為是神經病。
急中生智,方天定說道:“留下這些人,號召鄉親, 進行公開審判,公道自在人心,該死者必死無疑,不該死者,發為苦役,作為懲戒。
此舉為民做主,彰顯義軍公平和仁義,以收攬人心,亦可以震懾凶惡,警戒世人。”
“天定此言甚是有理,十三郎或可從之。”一個壯年人點頭道。
又一個青年也說道:“大兄,我亦覺得天定此言有理。”
兩人面容和方臘有幾分相似,都提著方天畫戟,正是皇叔方和三大王方貌。
哥已經盡力了,是死是活,看你們的造化,方天定瞥了俘虜們一眼,默默想到。
老者點點頭,道:“即如此,且押下去,待天亮,喚眾鄉親前來,再行處置。”
“是!”
自然有人帶著俘虜下去。
接下來,當然是清點錢糧了。
收獲總是美好的,不管是自己親手耕種還是搶掠所得。
這是人性,難以改變。
眼看著不少人,偷偷地把銅錢金銀器往懷裡塞,方天定又忍不住了。
烏合之眾,如何能忍?
看向方臘,方天定小聲說道:“爹,人性貪婪無度,未免以後失控,是否禁止一二?”
方臘也是看在眼裡,卻搖頭道:“兄弟們乾這殺頭的買賣,為的就是這一刻的快活,且由他們。”
農民起義的局限性啊!見小利而忘大義,難怪隻有朱元璋和太祖能夠成事。
不樹立信仰,無以成組織,則必敗無疑。
方天定給自己打氣,梁山好漢以義氣凝聚一團,我以信仰凝聚眾生,怎麽也不能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