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抓緊速度,務必與上面同時到達城內。”
地道入口處,九尾龜陶宗旺不斷呼喝著。
面前,宋兵排成了一串,不斷把裝著泥土的籃子遞出,同時把空藍子送進去。
地道內,沙沙的挖土聲和士卒急促的喘息聲交織成一片,偶爾還有火把劈叭的炸裂聲。
除此之外,再無半點響動。
突然,前方傾聽動靜的虞侯猛地舉起了手。
好似觸動內某種開關,所有人動作立刻停頓。
聽甕內,正傳出沙沙聲。
對面正在對挖!這個虞侯立刻做出了判斷。
不敢怠慢,他立刻悄步走向陶宗旺,道:“總管,明賊正在反向挖掘。”
“待我親自查看!”
陶宗旺不敢怠慢,立刻進入地道。
他祖貫是光州人氏,莊家田戶出身,慣使一把鐵鍬,有的是氣力,亦能使槍掄刀,因此人都喚做九尾龜。
上了梁山後,因其修理久慣,陶宗旺便負責把總監工,掘港汊,修水路,開河道,整理宛子城垣,修築山前大路。
功勞不顯,作用著實不可小覷。
在疏通了入淮水道後,陶宗旺被童貫要來,擔任了堆疊土山和挖掘地道的總管。
說實話,這個任命比在梁山的地位高太多了。
壓力也大。
土山還好,按部就班地用人命堆過去便是,地道卻不行。
五條地道同時開挖,一條中間被巨石所阻,難以繼續開挖,只能放棄。
一條滲水嚴重,連續垮塌,無法深入。
兩條挖到半途,突然不明原因的垮塌,當場砸死了數百兵丁,隻得廢棄。
唯有這一條,順利挖到了城下,若是有失,上下同攻的計劃,只能實現一半。
不一刻,陶宗旺來到前面。
不需要聽甕,對面沙沙的挖土聲和腳步聲已經能夠聽到了。
苦也!陶宗旺情知地道不保,思忖片刻,道:“立刻稟告童相,余者準備廝殺,搶奪地道出口。”
虞侯問道:“總管,何不立刻撤退?”
陶宗旺道:“恩相待我等不薄,焉能不死命向前?
隻舍了這條性命,為大軍搶出一條路來便是。”
這話一出,其余宋兵不好再勸,免得落下一個畏戰懼敵的罪名。
只是陶宗旺的做法差了。
地道裡作戰,可不是敢打敢殺就行的。
不過也怪不了他,畢竟是莊戶人家出身,雖然憑天賦玩的轉土工作業,卻沒得許多見識,並不夠專業。
城內,莫都指揮著軍兵,接了十余條水龍到了地道口。
除了水龍,還有風箱和放煙的毒藥。
這個昔日知恩圖報的書生,棄筆從戎後,快速成長為了地道戰專家。
此次,他負責偵聽和應對趙宋挖掘地道。
地道口外,還有鄧元覺領著千余兵丁在埋伏。
誰想出地道口,得先吃他一禪杖。
等了半晌,挖掘地道的士卒紛紛出來,道:“還有一尺,即可聯通。”
莫都喝道:“放水,點火送煙!”
嘩啦啦,水龍立刻噴出無數水,往地道裡流去。
同時有人把夾竹桃葉、花椒粉、狼糞等混雜物點燃,又鼓動風箱,把濃煙向著地道裡吹去。
陶宗旺聽到對面沒了動靜,覺得十分疑惑,猶豫片刻後,喝令手下繼續向前挖掘。
“不好,對面正在灌水!”
陶宗旺一看,牆壁上正在滲水,水流頗急。
陶宗旺大驚失色,喝道:“立刻撤退!”
說完,轉身便往外面走去。
遲了!
轟隆一聲,牆壁坍塌,一條水龍衝了過來,立時把宋兵打的東倒西歪,
七零八落。陶宗旺眼疾手快,猛地把鐵鍬插在地上,穩住了身形。
卻不想一股濃煙飄來,熏的人口鼻流涕,眼睛出淚。
剛要動彈,卻發現心慌氣短,四肢無力,哪能動的了。
“賊子無恥,只會用如此下作手段!”陶宗旺暗暗罵道。
只是再多的抱怨也救不得命,他屏住呼吸,努力睜大眼睛向外走去。
眼珠子疼的厲害,實在看不清楚前路,走了兩步,他隻覺得腳下一歪,整個人噗通跌進了水裡,灌了滿口鼻的水。
掙扎著想起來,力氣卻漸漸遠去,急切起不來。
越慌亂,越掙扎,越起不來,不一刻,陶宗旺力氣盡失,伏倒在水裡徹底起不來了。
嘩啦啦,煙熏水灌了一刻鍾的功夫,才停了下來。
莫都看向鄧元覺,道:“大師,還請你為先鋒,護持工匠去毀了此條地道。”
“沒問題!”鄧元覺應下。
待得水勢退卻,毒煙消散,鄧元覺跳進地道裡。
“不管還有沒有氣,都給我補一刀!”鄧元覺喝道。
士卒得令,紛紛應下。
地道難行,誰願意搬運俘虜?
不一刻,眾人過了明宋地道交界口,已經能夠看到倒伏的宋兵了。
不拘死活,全部補了一刀。
陶宗旺躺在地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吸著氣。
他的腦海裡,不斷回想著初見童貫的那一幕。
“恩相,堆土成山,工程浩大,只靠萬余廂兵,非短時可成。”
“你可有計策?”
“如要速成,還請恩相多集民夫,以人命換時間。
後方宿州、徐州、海州,皆可令地方官員調集徭役而來。
為了防止這些人出工不出力,或者逃跑,隻以家人為質。”
“善!即刻起,你為工程總管,負責土山地道事宜,若能破城,記你首功!”
“多謝恩相抬舉!”
借著火把,鄧元覺看到一人還在微微掙扎,倏地砸出禪杖,把這人的腦袋打了個稀巴爛。
陶宗旺抽搐一下,徹底斷氣, 腦海中的念頭也隨之消散。
想他莊戶出身,梁山好漢裡唯一一個農民,因為被官府逼迫的活不下去,不得不與歐鵬、蔣敬、馬麟三人嘯聚黃門山。
宋江失陷江州時,四人要去救,卻打聽的眾好漢已經救了。
宋江離開江州,途經黃門山時,四人攔路,主動並入了梁山。
陶宗旺得以成為梁山好漢的一員。
若是不招安,陶宗旺定然能夠在替天行道的路上越走越遠。
然而,招安了,他的腦海裡也只有建功立業和榮華富貴了。
被童貫的小恩小惠收買,陶宗旺忘記了自己的出身和遭遇,隻把許多百姓推出來堆疊土山。
實為罪魁禍首!
死了也是罪有應得。
走了半裡,鄧元覺止步戒備,工匠們立刻架設火藥包,就要毀了這地道。
不一刻,布置完畢,全部退出。
聽說地道被發現,童貫、聞煥章都來到了入口處觀看。
只是不敢接近。
入口處濃煙滾滾,莫說進入,便是靠近都讓人頭暈眼花。
聞煥章哀歎道:“賊軍警覺,底下攻擊不能展開,只能走土山了。”
童貫冷哼一聲,道:“少一路也無妨,我軍人多,直接從上面淹死賊人!”
話音未落,只聽得地底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響聲。
地道所在地面猛地震顫,隨即全部塌了下去。
童貫措不及防,摔了個狗吃屎。
左右扶起後,童貫氣急敗壞地喝道:“來啊,準備器械,立刻攻城!”
“是!”
應和中,眾將各自散去,調度兵丁器械,準備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