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連天,旗幟招展。
運河兩側,大軍依次前行。
步卒五人一排,沿著運河東邊走,外圍,是各色車輛,最外面,騎兵往來傳遞消息。
綿延十余裡,很有無邊無際的感覺。
方天定騎著照夜玉獅子,看著前後,隻覺得志得意滿。
劉子羽、石寶、李助、鄧元覺、龐萬春、歷天閏、司行方……
如此多的豪傑,不論數量還是質量,都不遜色於宋江為首的梁山好漢。
泗陽城中留有兩萬軍兵駐守,其余軍兵盡起,同攻宿遷。
一共十六萬,聲勢十分浩大。
後方,楚州、泗州等地也正在抽兵調將,支援而來。
此戰,實乃明宋雙方的轉折點。
天下無數眼睛,都在盯著此處。
勝者,將一往無前,平推到底,敗者,只能節節敗退,苦苦支撐。
邵俊搖著折扇,道:“太子殿下,我軍隻帶一個月糧草,恐怕不足啊。”
方天定道:“軍師莫急,早就安排妥當,隻待大軍到達,即可打破宿遷。”
劉子羽嘿嘿一笑,道:“軍師不知,我軍早就備下了內應,只是為了保密,只有太子和我知曉。”
聞言,邵俊雖然好奇,卻也沒有再問。
都說保密了,如何輕易泄露?
邵俊轉移話題,道:“此戰,乃是北方對趙宋的第一次大規模軍事進攻,對我朝意義非凡啊。”
“不錯。”方天定微微頜首,道:“不但是軍事形態的改變,更是人心態度的改變啊。”
隨著童貫從泗陽撤退,天下仕林的態度大為改變。
已經沒人覺得方明是難成氣候的草寇,而是可以與趙宋扳手腕子的存在。
考慮到方明初起,各方面都是朝氣蓬勃,比暮氣沉沉的趙宋更有前途。
劉民生府外數百人便是明證。
這群人,都是各地書院的代表,想通過劉民生的關系進入方明朝堂效力。
傲嬌的劉老先生果斷閉門謝客,隻讓這些人去招賢館投帖去。
院內,侯蒙笑道:“剛才差點被堵在外面進不來。”
劉民生道:“趨炎附勢,見風使舵之輩,不足為慮。”
侯蒙臉色一變,這可不是當著和尚罵禿驢?
劉民生笑眯眯地說道:“此等之輩,比愚任你可差遠了,不能混為一談啊。”
侯蒙聞言,臉色稍微好看了些。
雖然都是看見方明勝勢才來投效的,可他侯蒙比外面人強了太多。
廬州會戰結束,侯蒙便料定方明要勝,因此果斷出山,外面的人,非得等到童貫從泗陽撤軍才能看得出勝勢來。
所謂一步先,步步先,他愚任已經可以出入宮禁如回家,外面的人,還在為進入朝堂絞盡腦汁。
侯蒙道:“劉先生,時不我待,我欲出仕,先生可有教我?”
劉民生道:“你得陛下青睞,若要出仕,豈非輕而易舉?”
侯蒙道:“如此大潮,我侯愚任豈能為微末小官,非得能在國朝史書上留下大名不可。”
劉民生微微頜首,道:“即如此,非得拜相不可。”
知我者,劉民生也!
侯蒙沒高興完,便聽劉民生說道:“然而卻難,太子曾言,非有從軍經歷者不可為相。
再則,下任宰相已有人選,你是沒有機會的。”
侯蒙立刻傻眼。
執宰一國,可是文人出仕的最高理想,卻不想還有這種操作。
論嘴炮的功夫,侯蒙以一當千無壓力,要是上戰場,那只能去送人頭了。
劉民生又道:“其實不是沒有捷徑,只看你能不能吃苦。”
侯蒙立刻拜求。
劉民生道:“此次太子攻打宿遷,實為我朝定鼎天下之戰,不論勝敗,短時間內用兵方向都會轉向南方。
其中,流求會成為關鍵節點之一。
雖然流求已有十萬余移民,高階文官卻是沒有,你若有信心,可以做一任主官。
待到期滿,國朝應該全取了天下,定然轉向東南半島。
你有海外經驗,正好可入佔城為最高文官。
以後,我國必然以海外為重心,你有能力,又有經驗,不為宰相,誰為宰相?”
侯蒙聽了,立刻認真思考起來。
劉民生侯蒙討論個人發展方向,蔡京蔡攸也在討論家族未來。
書房內,蔡京歎道:“我父子已經好久沒有獨處了吧?”
蔡攸笑了笑,沒說話。
因為自己想上位,蔡攸隻把蔡京視作眼中釘,父子早就翻臉了無數次。
蔡京也不算前帳,隻問道:“童貫退守宿遷,方天定起大軍攻打,你如何看?”
蔡攸沉思片刻,道:“只要方天定不全軍覆沒,我朝便只能看著明朝崛起,坐以待斃。”
其中的原因很簡單,只有一個字,錢!
打仗打的是什麽?不就是錢麽。
沒錢,誰給你賣命?
財賦重地東南半壁丟失,淮鹽丟失,海外貿易被隔絕,趙宋財政來源失去十去七八。
童貫沒能一鼓作氣滅了方明,已經耗幹了國庫,再想發動如此大規模的征討,已經不可能。
不過,畢竟還是有些家底的,發動一些小規模的攻勢,也還是可以的。
零敲碎打,難以取得太大的突破,只是把死刑改成了死緩。
當然,若是方明上下昏了頭,把國內搞的亂七八糟,說不得趙宋還有反撲的機會。
只是這個概率太小,小到不可能。
這些,中樞高層都看的明白,只是瞞著趙佶不說罷了。
蔡京道:“為家族計,你我父子怕是要演一出戲來。”
不等蔡攸答話,蔡京繼續說道:“我為方明所說六賊之一,必定難活,你卻是無名,不虞安全。
我留在朝堂,為趙宋陪葬也不失忠臣之名,你貶斥益州,可保存家族,亦有東山再起之時。
如此安排,你意下如何?”
蔡攸道:“父親可有把握?”
蔡京起身,看向窗外,道:“盡在籌劃中,十拿九穩!”
其中自信,溢於言表。
至於趙佶的想法,那不重要。
反正是個傻皇帝,好糊弄。
蔡攸沉思片刻,終究覺得保全性命重要,便同意道:“一切聽從父親安排!”
蔡京露出欣慰的笑容,把安排一一說了。
不止蔡京父子倆,京城中但凡有些門路的官員,都在想法設法謀求外調。
實在是不可想象。
京官之貴,因為靠近中樞,容易得到內幕消息,方便抱大腿。
以前,外地的官員,都想方設法調入京城享福,只有需要鍍金時才願意外放。
現今,局勢不妙,反倒是反過來來了。
這就是童貫退守宿遷的後遺症,實在讓趙宋官員悲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