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斯塔鬥技場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凡是在周日,主動挑戰鬥技場角鬥士的魔物,入場前先無需支付費用,如果贏了,他們便可以獲得免費的治療,並且拿著優勝獎金離開,若是輸了,再收取挑戰費和高昂的治療費。
當然挑戰勝利的魔物也可以當擂主,等著下一位挑戰者上來,擂主的連勝是有額外的獎金的,不過若不是和該鬥技場簽了約定的專業角鬥士,獎金中的一大半會歸鬥技場所有,拿到的獎勵很少,但若是被鬥技場看上了,成為了該鬥技場的角鬥士,那麽只需要將獎金的一小部分給鬥技場,甚至還可以從自己的賭注賠率金中抽取一部分。
當然這是擂台賽製的角鬥,一周只會開放一次,還有平日的日常角鬥,雙方都是非正式角鬥士的魔物,也可以是好友想要來這裡切磋一下,也可以和隨機陌生魔物進行角鬥,豪斯城內禁止私鬥,一切恩怨都可以和被鼓勵在角鬥場解決,像這樣的角鬥基本上沒什麽看頭,所以票錢也很便宜,10枚銅幣可以獲得一天的觀看資格,這個價格就當是少吃了頓飯。
也許是運氣總算是到了徐義這邊,也許是對他守了回規矩的獎勵,今天是魔物的周日,也是擂台賽製開放的一天,徐義帶著艾琳對門口全副武裝的,大約足足有20隻魔物的看守說明了自己想要入場挑戰的來意。
“做魔物不能太好高騖遠,今天可不是平常的日子,你們看樣子像是剛到這裡的冒險者吧?今天是我們城的擂台賽製角鬥,這可不是可以用來玩鬧的角鬥,像你這麽瘦弱的身板,萬一被打成重傷可不好辦了吧。這樣吧,你要不先進去看看角鬥比賽,等你看完就不會想要入場了。”
衛兵的話語中倒是沒有一絲惡意,他也就是好心想要讓徐義放棄。
“押注的地點在哪裡?”徐義問道。
“押注在這邊直走右拐,很快就能看到一個名字為押注的房子,走進去找一個櫃台負責魔物就可以了。”衛兵熱心地伸出手指,替徐義指明了方向。
“你也聽見了吧。”徐義轉頭對著艾琳道:“那麽暫時別過吧。”
“哎?”艾琳沒有明白徐義的意思。
“我要參加角鬥,再麻煩一下告訴我身旁的這位精靈該怎麽押注。”
見自己勸說無果後,負責報名入場的那位人馬隻得按照規矩,尊重徐義的意願,給他胸口戴上了一個水晶徽章,這枚徽章不僅是入場資格證明,也是一個勝負點,如果徽章在戰鬥中碎裂了,不管角鬥士情況如何,都一律視為認輸。
徐義覺得自己給艾琳暗示得夠明顯了,幾乎已經可以說得上是明示了,艾琳只需要過去押注自己贏,就可以賺到錢,至於她拿什麽押注,那就要看她自己的覺悟和判斷力了。
徐義不僅僅打算去裡面取錢,有著力量的他在哪裡都能得到錢,他其實希望在這裡看到艾琳獨自做出的判斷,更希望她的判斷會像一個自己理想中的魔物那樣。
艾琳知道自己勸不住徐義,想想他連精靈女王都能打得過,雖然不知道人馬一族的角鬥場是怎麽樣的,但是精靈女王在她心目中是宛如神明的存在,肯定比這些野蠻的人馬族角鬥士要強得多吧,那徐義肯定也比他們強,她唯一擔心的就是徐義會不會受傷。
可是她卻又莫名希望徐義的衣服多些破洞,好讓她再為他的衣服上做一些裝飾的補丁,這種矛盾的心理一時間讓她到嘴的話語硬生生咽下去一半,
像是被僵硬地吊在半空中一般:“那......徐義,請小心一點。” 若是“小心一點,別受傷。”就是一句溫暖的關心;若是什麽話也不說,代表的是她的信任;說了小心一點又沒了下文,只會讓徐義誤解成她認為自己是個粗枝大葉的家夥,擔心自己因為輕敵結果弄得馬失前蹄,變成了一句變了質的提醒。
辛虧徐義發現了她的目光隱晦地掃過自己衣服上那朵凌雪花,認識到了她的矛盾心理。不然這人還沒入場,心中就要多帶著幾分別扭了,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出師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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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兵的話語倒是沒錯,今天大概還真是個特殊日子中的特殊日子,周日的鬥技場雖然一如既往的火爆,但今天卻僅限於觀眾席位。
看樣子今天的擂主威名赫赫啊,連挑戰者都沒幾個。
與挑戰者區域冷冷清清的樣子形成鮮明的反常,鬥技場的觀眾則是五花八門,不僅僅是人馬一族,還有一些來自其他地區,其他種類的魔物們紛紛高喊著場上角鬥士的名字,在候戰區也是能看得到場上的戰鬥的,只見一個上半身像是生在了北地一般的人馬,渾身披著一套堪稱移動要塞厚度的黑色重鎧,將手上少說也有千斤多重的流星錘砸在一邊的場地上,將地面都砸出了一個大坑,隨後他策動著自己的四蹄,鐵蹄嘹亮的聲音蓋過了全場的歡呼聲,他猛地朝著對手衝去,赤手空拳的撥開了對方砸來的大斧,然後雙手緊緊抱住對方的腰部,就這樣把一位同為人馬族的,渾身也穿著鐵鎧甲的對手緩緩抱離了地面,在全場的叫好聲到達了最高潮的時候,他一甩已經被他抱起的那位人馬,然後重重的給觀眾展示了一下人馬一族的背摔——直接把對手像一隻烏龜那樣翻了過來,四蹄朝天的砸在了地上,巨大的撞擊聲震得地面都晃動了起來,鐵塊與鬥技場堅硬土石地面的碰撞聲,像是幾千隻銅鑼同時敲響了一般,震得人耳膜生疼。
“這場角鬥依舊是我們的黑馬霍蘭的勝利!現在已經是他的8連勝了!雖然這樣會讓押注的比例變得毫無意義,但是讓我們依舊毫無保留地把歡呼聲送給我們鬥技場新星,黑馬霍蘭!”
“霍蘭!霍蘭!”不僅僅是人馬,觀眾席上還有不少矮人,徐義甚至還看見了兩位像是飛龍一樣的魔物,背生雙翼頭生雙角,大部分露在外面的皮膚都被富含著魔力流動的鱗片覆蓋,這莫非就是龍族?
走進了鬥技場後才能看到許多內在的事物,比如人馬族鬥技場的觀眾席和人類認知中的觀眾席不一樣,人馬一族的觀眾席很寬,每一層都十分寬,因為人馬的坐姿就和“馬”一樣,是前蹄伸展,後蹄蹲縮,所以他們的椅子只是一個很簡陋的坐席,不需要靠背的設計,每一層的高度也比人類看台的高度低一些,但是每一層的寬度都至少有5米寬,這樣一來整座鬥技場的佔地面積就被硬生生擴展了數倍,也幸虧魔物的視力都很好,即使坐在最高最遠的一排,也能看清場上發生的一切。
這樣的設計對於矮人們就不是很友好了,由於矮人們的身高問題,他們就只能選擇站在椅子上看,或者是坐在“專門”的席位上,對,在鬥技場的南部是有一小片專門為其他魔物設計的看台,那裡的看台寬度是正常的,座椅也為了不同種族進行了專門的適配,比如矮人的區域看台有明顯的高低差,而為一些“有翼”魔物設計的坐席間隔就很開闊,也特意沒有設計靠背,也與身後的下一層台階保持了很寬的一段距離,是為了方便翅膀的安放。
唔,他們甚至還放了一個巨大的水池在一大片特意設計出空地上,雖然裡面貌似沒有魔物,但是大概是專們為一些喜歡在水裡的魔物設計的?邊上竟然還放著一些海鹽,好麽,他們莫非以為把海鹽加入水中,水就會變成“海水”了?
看來人馬一族對“海洋魔物”也不甚了解,魔物之間的認知差異倒是被這一個水池給展現的淋漓盡致,但是這也反映出他們考慮的倒是的確周到,也有一種敢於開門迎八方魔物的胸懷氣度。
雖然這水池看上去的確是沒有魔物會用......
場上那個被背摔的人馬看上去像是一口氣上不來了,也可能是頭著了地暈了過去,鋼盔最多能保護他不直接與地面碰撞,摔個頭破血流,產生生命危險,但地面與頭盔的撞擊產生的震蕩總是免不了的,當裁判宣布了霍蘭的勝利,在鬥技場外大門的的屏幕上展示出了勝利者後,一群身軀健壯的人馬迅速從邊上的小門內衝出,搬起地上躺著的那位挑戰者,運到了坐在場邊的一位帶著一個眼罩的蛇形魔物身邊。
那位魔物看上去有點像拉米亞一族,也就是所謂的蛇族,但是卻又不是。人身蛇尾,與拉米亞一族區別的地方就是她身上的部分地方覆蓋著一些柔軟純白色的鳥羽,雖然帶著一個不透明的眼罩,但她很快就感知到了那位傷員的位置,讓旁邊的人馬摘下了他頭上變形的頭盔後,這位蛇形魔物將手指含在了嘴裡,等手指上沾滿了一種紫色的液體後,她伸出手用手指點在了他的頭上,將液體塗抹均勻,沒過多久液體就被額頭緩緩吸收了。那位昏迷的人馬的身體就開始抽搐了起來,伴隨著他吐出了一口淤血後,他的呼氣重新順暢平穩了下來,眼睛緩緩睜開,看樣子一時間是沒什麽大問題了。
這位魔物的種族是毒蜥,和人們神話認知中的美杜莎很像,但是毒蜥和美杜莎不同,毒蜥一族的頭髮只是頭髮而不是一條條毒蛇,她們的眼睛有著讓注視到的一切生物“中毒”的能力而不是石化,這種非實體的魔力之毒會隨著時間慢慢沉澱,效力越來越強,它會漸漸侵蝕魔力和肉體,最終讓那個生物渾身麻痹無法動彈。可以說這對種族天生的魔眼會給他們帶來巨大的麻煩,光是看上一眼就會讓對方被麻痹。
而且毒蜥一族受到威脅時,體內還會不自覺地分泌出一種混合毒素,再滲透到體表進行保護,還可以根據意志進行中短距離的射擊,這種毒素同樣具有強烈麻痹,攝取過多的量甚至會致死,混合毒素有強烈的腐蝕性,這種腐蝕性對魔力同樣有效,因此即使穿上了厚厚的鎧甲,刻畫了魔法型防禦符文也很難抵禦。
有著這種無法控制的劇毒特性,毒蜥一族在很久很久以前非常不被待見,只能隱居不出,他們一族一直立志於想要用藥物和醫學來治好自己這副魔眼無法控制的副作用,同時也一直在解析如何能夠抑製自己體內毒素的分泌,他們一族成功使用了不透明的眼罩來阻礙他們的魔眼產生效果,而且長期發展成為了一種習慣,從此以後毒蜥一族不再依賴視力,不使用視力以後,他們外界的溫度氣味感知異常敏感,就和蛇類天生有著溫度感應器官一樣。
不過摘下眼罩他們還是看得見的,不過毒蜥一族只有在戰鬥時才會摘下眼罩。
而為了緩解各類自己分泌毒素去尋找抑製的藥物,博大的醫學知識和豐富的遊歷經驗,讓他們一族成為了最著名的魔物醫師,有些強大的毒蜥甚至可以控制自己分泌毒液的類型,通過吃下不同的草藥,將藥草與自身毒液混合轉化為有益的治療液體,就如同剛剛讓那位人馬清醒過來的液體一樣。
人馬一族是大族,他們雖然不是很懂醫療方面,但是供養一些毒蜥一族中高明的魔物醫師還是綽綽有余的,幾乎每座鬥技場都會配備兩到三位毒蜥醫師,至於他們平日需求的藥材和生活物資,均由鬥技場方面全權提供,同時保證他們在這座城中享受到優越的待遇。
可以說有了這些高明的魔物醫師,只要不是致命傷,只要搶救及時,是絕對不會出現死亡的情況的,所以人馬一族的救援隊也是經過專業訓練的,他們可不是隨便將倒地的魔物一抬,搬回給毒蜥醫師救助就完事兒了,對於不同種類的傷勢,他們也有相應培訓過不同合適的搬運姿勢和緊急止血包扎法的。
所有關於角鬥的一切,對於人馬一族而言都容不得半點馬虎,因此大多數魔物都被這種世界第一的角鬥名聲給吸引過來,大多數冒險者都會來這邊展示下身手,或者順路來觀看一下人馬一族的角鬥比賽,體會身臨其境的刺激感和儀式感。
“好,下面的挑戰者似乎是一位最近才到這裡來的外鄉魔物,種族是......人類?唔,大概是什麽稀有的種族吧,不過他身邊似乎還跟著一位精靈,能夠吸引精靈的種族一定不簡單。”主持人拿著一塊擴音水晶,對著全場高呼道:“讓我們有請這位來自人類族的挑戰者——徐義!”
畢竟是客場作戰,沒有魔物給徐義歡呼,比起期待,魔物們更多的是疑惑人類是什麽種族,他們紛紛詢問著自己身旁的魔物,可是得到的答覆都是搖頭,或是和他們同樣疑惑的眼神。
“選一套你的鎧甲和武器。”在走入場之前,徐義被幾位衛兵攔住了,他們指著邊上排列的整整齊齊的十幾套鎧甲,和各種各樣磨得閃亮,透露著絲絲猙獰之氣的長兵器和重兵器。
“武器我有了。”徐義指了指自己腰間的劍:“鎧甲,我不需要。”
“不,這是規矩,任何魔物上場必須穿著這些鎧甲。”衛兵搖了搖頭,手上的長戟橫在了出口,一副不穿就不讓徐義出去的姿態:“這是為了挑戰者的生命安全著想,若是沒有這些鎧甲,你看看那位黑馬霍蘭的武器和力量,只要被擦到一下你就會有生命危險,角鬥場上不能出現死亡,請你尊重我們一族的規矩,理解我們一族對您的保護措施。”
行吧,這也是他們一族的規矩,既然決定了以人馬一族那種表演般華而不實,試圖沒有死傷的可笑規則來進行戰鬥,那麽穿上他們提供給自己的戲服也是必須的吧。
徐義也沒有很在意這些鎧甲的模樣,隨便挑了一套看上去像是給一些有翼魔物的鎧甲,也拉上了背後開著的兩個專門讓翅膀伸展出來的大洞(這個洞是可以關上也可以根據自己翅膀大小調整洞口大小然後鎖死的),動了動身體覺得可以後,準備出去了。
“請拉上頭盔。”衛兵沒有放開武器,而是指了指徐義的頭盔。
真是麻煩,徐義拉上了頭盔上的護面。
衛兵反覆檢查了徐義身上鎧甲的鎖扣是否都拉緊了,再確認了一下徐義在穿上這套鎧甲,的確能夠超出他們預料的自由行動後,開始懷疑人類族和矮人族是否有共通點, 比如力量和體型不成比例這樣的,總算是將長戟拉上,把鐵閘門打開,放徐義走上了賽場。
觀眾席的景色永遠不如親身下場來得要真實,威脅遠在天邊事不關己的時候,觀眾們眼中的黑馬霍蘭就是一名強大的角鬥士,一名可以讓他們大呼過癮,用各種精湛的格鬥技巧和強大的力量碾壓對手的角鬥士。
但是若是他們下了場,獨自面對了眼前這個黑色的移動堡壘後就會發現,這位受到他們愛戴的角鬥士絕不是什麽被萬般榮耀光環加身的騎士,面對他的時候,心中生不起半點角鬥時的神聖感,他更像是一名來自深淵的死亡騎士,令人窒息地壓抑氣場籠罩著他眼前的一切事物。
直到那時,魔物們才會心驚膽戰,會誤以為自己來到了真正的生死戰場上,這種與角鬥截然不同的,發自於生命的壓力會把他們壓垮,讓他們原本高超的武技全部被拋卻在了腦後,恐懼會摧毀他們的理智和判斷,導致這場觀眾們眼中的“表演”成為了一場毫無懸念的碾壓。
毫無疑問,面前這位“黑馬”是殺過魔物的,正因為他殺死過魔物,才會有這種和“不殺的角鬥”截然不同的氣場。
“無趣......”
嗯,對徐義而言,才殺幾隻魔物的程度就敢外放殺氣,這要是放在人類的世界,他可以說是一下子就把自己還是個雙手都沒有浸滿血液的菜鳥的信息,暴露的一乾二淨,真是愚不可及。
若接下來都是這樣的對手,那看來這座鬥技場就會是自己在這座城的取款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