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疼,疼,疼,輕點兒——”
一抬頭,眼見著堂屋內,兩個大男人正以一種擰巴地姿勢,呲著牙“互相傷害”著。若不是,自家這宅子的畫風,過於奇特。方進門的陸斬炎,還真以為自己進錯了門,去了跌打館。
兩人中一人,一身白衫錦服。二十郎當歲,全然一副富家風流公子的模樣。
只是,美中不足,騷包了些——
身上掛著的緙絲金花香囊,陸斬炎即使是隔著這老遠的距離,都能聞到那股散發著,混有濃鬱花香的白檀味。
許是,未了挽回些方才因著呼痛,而丟失的顏面。
白衫人,乘著換手的機會,將手中緊握著的折扇,往著後脖領一插,利落地倒上藥油,又輕啐一口糊了糊,在對方一臉的抗拒中,擼起袖子,拽住那人高高挽起的袖子,“啪”地就往著那青紫了一大塊的手臂上一拍。然後,咬牙死命地揉搓了起了。
看著這不要命的架勢,陸斬炎倒是牙酸的有些同情起,正被蹂躪著地,那個破衣藍衫的人來。
藍衫人,身上、臉上都掛了好幾處彩。想來,原本那身好好的衣衫,也是因著打架被扯破了。此時,面對白衫人的暴力式療傷,見抵抗無望,也只能認命地接受。
但,明明是疼地狠了些,卻也隻緊皺起眉,癟著嘴,連哼都未哼一聲。
而,他的這副模樣,顯然更是刺激到了那白衫者。
“這淤血得使勁揉才能散,兄台忍著點兒。”說著話,白衫人手中更是沒輕沒重起來,連著臉色也猙獰起來。眼看著,這回怕是連吃奶的勁兒都要用上了。
聽得那藍衫人悶哼一聲,才略為得意地揚了揚眉。
見此,陸斬炎除了同情之外,又多加了一分佩服。不由,也將那藍衫人,細細看了一回。
那人臉上,分明已是青紫的厲害。可,卻也掩蓋不住那古板、迂腐氣息,撲面而來,直衝雙眼。
陸斬炎在愣了一秒後,原本的情緒,瞬間都化為了幸災樂禍。真恨不能,上前加油助威,讓那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
雖然不知,這騷包的白衣人是誰。但,陸斬炎對這破衣藍衫者,卻是再熟悉不過。不是書齋的嚴謹嚴夫子,又是誰?
莫不是,因著自己幾日裡都溜堂,沒去書齋,這嚴老兒來家中告狀了?
一思及此,陸斬炎肯定以及肯定地點了點頭:像他的風格!
若真如此,那搜遍了腦袋也無半點印象的“騷包白衣英雄”,就實在是有些讓人猜不出來歷了。
“你個臭小子,這會子倒是舍得回來了?”
陸斬炎原本還準備站在門口,看會兒戲,誰知剛落下腳呢,冷不防背後卻傳來了姑姑陸紫瑩的叨念聲。
“姑姑,你好啊!”
陸斬炎方討好的叫了聲,那端著茶盤的陸紫瑩卻是美目一瞪,沒好氣地道:“等下收拾你!家裡來客人了,還不過來幫助!”
“好咧——”見著陸斬炎討巧的模樣,陸紫瑩沒奈何地搖了搖頭
“嚴夫子——”
廳堂內,見著突然出現的陸斬炎,被折騰地出了一頭細汗的嚴謹,也是吃驚不小。端著茶,神情尷尬地臉也直抽抽。
想必,嚴謹做夢也沒想到,這裡會是自己那不知所謂的調皮學生——陸斬炎的家。而,讓他更想不到,眼前這個正忙進忙出的小娘,真是陸斬炎的姑姑。
而,將嚴謹的反應,盡收眼底的陸斬炎,
先前還有些忐忑的心情,這回卻是將心徹底地放在了肚子裡。 另一位白衫公子,卻是自陸紫瑩進入廳堂後,那雙眼便不忘時刻追隨著眼前的這道靚麗身影,再也沒舍得移開過。
原來,今天偶然出現在陸家廳堂的兩人,都是救了一回美人的英雄。事體的大體經過,也一如爛俗的老套情節一樣——
話說,準備過長至節,而上街采買的陸紫瑩,按著習慣,去了西市。只是,買賣走走間,一次無意的抬頭,卻瞥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陸家老二。
自家這二哥,把一個好好的家,就這麽一夜給敗了,而後一言不發,又來了個人間蒸發。別說自家大哥正追著二哥的影子,要個說法。就是陸紫瑩也想“死個明白”。
當下,吃了一驚的陸紫瑩,見著這突然出現的身影,雖隔著些距離,看不得真切。但,即便是冒著認錯的尷尬,卻也沒有輕易放過的道理。
於是,這原本看好的東西也顧不上買了,一路便是緊緊地跟了上去——
也不知,那人是否察覺了身後有人跟隨,那腳下的步子分明是加快了幾分。
不知不覺間,陸紫瑩緊隨著那人,出了西市。疾走過橫街,又轉入了街旁的坊內。兜兜轉轉,氣喘籲籲間,人未曾追上不說,一個轉身更是失去了蹤跡。
失望間,陸紫瑩也不知走到了哪裡,正打算回過身,轉到大路,卻是在這當口,被兩個潑皮無賴給堵住了去路。
接下來,便是危機時刻,英雄人物登場了。只是,與傳統的套路不同,這英雄要麽不來,一來還來了兩位,又恰好一頭一尾,各站了一方。
兩潑皮一看,擠眉弄眼地一擠兌,暗道: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一人揍一個唄!
只是, 上去之後才發現,一個是被人揍得狠了些。另一個,卻是把人揍得狠了些。
最終,那個揍人時,屑微擦傷了下的英雄,在撂倒一個後,又神威大發,乘著英雄救美的機會,又順帶將另一個,被揍得狠了些的落難英雄,也給順手救了。
只是,此時見著陸紫瑩,對那落難英雄嚴夫子,噓寒問暖的模樣。騷包的白衣英雄,突然有些後悔了:若是,當時自己裝弱雞些,換成被狠揍了的是自己,該多好!
長順坊內的萬花樓,方一入夜,便熱鬧了起來。燈火璀璨,衣影婆娑間,一個轉身靈動,便覺香氣陣陣,沁入鼻間。只是,有些清雅沁人心脾,有些卻是濃香陣陣,惹得人不由打了數個刁鑽的噴嚏。
據說,這幾日裡,萬花樓請來了,數位美豔的西域拓枝舞歌姬。也不知,這些歌姬是不是借著風頭一時無二,拿腔作樣自抬身價,就連永興軍路節度使寇大人府上的邀約也給回了。
為此,一時間,引得好事者紛至遝來,讓本就生意火紅的萬花樓,又火上了幾分。
萬花樓後院,向來隻供樓中的雜役進出,加之偏僻,走的人不多,緊鄰著不高的院牆,有那高大的榆樹伸出牆外,高大茂密的樹冠,借著月色和零星的燈火,投落下斑駁的陰影來。
牆外的空地處,因著無人看顧,生出了數叢,高大的野草——
此刻,只見枯黃的草叢微動,乘著後院寂靜無聲,卻是從那處,竄出了兩條人影。在張望了一回,確定四下無人後,迅速地往那處院牆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