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脫,明明是那嚴老兒,對我格外苛刻好不好!”
“你看,你又不懂了吧。應該說是青眯有加才對!”說著說著,葉離竟似生出了莫名的感慨。
“我謝謝你,謝謝你全家。依我看來,他對我是,輕蔑有加,還差不多!”陸斬炎一臉臭臭地道。
“得行!你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別說你不知道,在這長安縣,多少人削尖了腦袋,都想把自家孩子,送去他手下受教一番。”葉離不服道。
嚴謹,師從名師,自幼時起,便已才名在外。本來考科舉,對嚴謹來說乃是信手拈來之事。也不知為何,他卻是無心仕途。這幾年,隻是安心地在長安縣,設書齋授業解惑。
“據傳,但凡經嚴老兒親手教導過的弟子,即便進去時,再如何的無形無狀,出來時那也都是人模狗樣。別的不說,光禮節儀表絕非從前可比,多少爺娘接回自家兒郎,不得激動得老淚縱橫!?”
葉離對於嚴謹的這一番吹捧,不但未讓陸斬炎生出半點的敬畏之心,更讓他有了後世戒除網癮某教授,那句至理名言:“我看你需要電一電。”不由臉一抽,人也跟著一哆嗦,道:“我看,他這是在把我當成高難度課題攻關呢。”
“哈哈哈哈,如此說來,倒確也像是正解!”
與陸斬炎廝混了這麽久,葉離對於陸斬炎,突然間冒出的新鮮詞匯,顯然已見怪不怪了。且,接受率還挺高,忍不住又補了一刀,道:“不過,我看要糟,你一定會成為他授業生涯中恥辱的一筆。哈哈哈哈――”
聽著此話,陸斬炎終是不淡定地轉過頭來,眉宇微皺,心道:“哈你妹啊哈,我看你小子也需要電一電。這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在不爽地蹭了葉離幾腳後,陸斬炎俊逸的臉上,才又一臉心滿意足,扯起一抹詭魅的笑來,道:“走不走?你若是不走,我可急著回家呢哈!”
“走啊,那個,我說你走那麽急幹嘛?好歹等等我啊――”
話還沒說到一半,葉離隻覺褲腿又被人蹭了一下,當他不明所以,低頭去時,卻是立時炸了:只見自己外袍的一角,青青黃黃地被糊了一大塊。又見著,前面陸斬炎詭異地越跑越快,似乎瞬時明白了什麽。
“陸斬炎,你給我站住,今天我非要殺了你不可――”
打打鬧鬧間,兩人不覺已轉入一條長街。放眼望去,道路兩旁皆是高牆深宅。可,即便牆垣深深,卻也擋不住,滿目的筒瓦月梁飛甍重簷交疊,亭台樓閣錯落而現。
陸家和葉家的家宅,都坐落於這長街的一側。因此,陸斬炎和葉離不僅是同窗,還是友鄰。
看到左側近前,這朱門紅漆的深宅大院沒?青磚白牆內透出的雕梁畫棟、亭台樓闕的簷角,點點處處都顯露出此宅的氣派和巍峨。
長街上的兩人尚未近門前,便見這宅邸的朱漆大門,頓時從兩側開啟,門內跚跚走出一位頭花花白的老仆來。遠遠地,見著陸斬炎和葉離,便殷切地迎了上來。
陸斬炎每次見此,都不覺眼眶一熱。要知道,這宅邸不但是,這一溜長街上最大的一座。最為重要的是,它還是陸家的。
不過,那是以前――
還有,看到那個離這裡越來越近的,殷切老仆沒?他也是陸家的。
不過同樣,那也是以前――
想著念著,陸斬炎的心中不免又是一疼,頭也隨之不覺低垂了一分。
原本以為,
穿越後換了一具軀體,總不會像上輩子“屍氣太重”,而那麽衰了吧!?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這“衰”病,卻是越發地嚴重了起來。捎帶著,連收留自己的陸叔,也被掃了個台風尾,弄了個家破人亡!那啥,不好意思,有點感慨過頭了哈!是破家,破家……
經了這一出,他也算是整明白了,這哪是有點衰啊,簡直是衰神附體,要把他往死裡整的節奏啊!
更別提,那說好的主角光環了。這是,直奔著炮灰的節奏上走啊。
哎――
隨著第二聲哀歎出聲,陸斬炎的頭是垂得更低了些。
那迎出門的老仆,此時也恰好來到了兩人的跟前,見著陸斬炎便躬身拱手,恭敬地道了一聲:“少爺!”
話出口,老仆忽覺不對,老臉一紅,頗為尷尬地改口,道:“陸少爺!”
見陸斬炎淡淡地回了個笑,老仆才定了定神。續而,轉向正微微笑的葉離,同樣恭敬非常地躬身行禮,道:“二少爺,今天怎回來得遲了些?家裡都正等著您呢!”
葉離隨口應了聲,轉而又回身,對著陸斬炎道:“老陸,那我就先回去了,等下再來找你哈!”
“好!”
目送著眼前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宅院,陸斬炎又獨自前行。沒幾步,便又到了一家門首。
不過這畫風――
牆垣殘破,不僅牆頭上有那枯草隨風搖曳,不少地方還塌落下不少的磚塊。更有一株倔強的泡桐,硬生擠出牆間的細縫,躍出院外。
入眼處的兩扇木門,不僅要比前宅的朱漆大門,小上一圈不止,且,早已黑漆斑駁。裸露之處,都露出了,飽經風雨摧殘過後的暗腐木色。木門的上方,顫巍巍地懸著一方匾額,“陸宅”二字卻是雄渾蒼勁,恍然似要躍木而出。
一陣風吹過,陸斬炎的俊臉又抽了抽――
沒錯,這便是現在的陸宅,是不是很有鬼宅的既視感?!原本是連著陸家本宅,一個不起眼的偏宅小院。往日裡備受冷落,如今卻成了陸家一夜之間敗落後,他們唯一能棲身的地方。
想著想著,陸斬炎輕吐口氣,再抬頭,俊逸的臉上,便已躍上了一抹陽光燦爛的甜笑。 正待舉手推門,眼前的兩扇木門,卻是“謔”的一聲,被猛地從裡拉了開來。且,這蒼勁之力,震得木門上那方匾額,也跟著顫了數顫。
緊隨著“砰”地一聲悶響,一具肥胖的身軀,毫無征兆地將待進不進的陸斬炎,給狠狠撞了個趔趄。
陸斬炎悶哼一聲,弓著身,捂著被撞疼地肋骨,在一旁直呲牙。
對面那個婆子,先前還在歪著頭罵罵咧咧。此時,顯然也被撞得夠嗆。晃悠了大半天的身體,好不容易挨著牆,才站穩了身子。
這人倒是借著力站住了身,但她手裡拎著的禽鳥,卻是“噗通”一聲掉到了地上,一個勁兒地在地上直撲棱。
“呦,可撞死我老婆子了!”
“婆婆,可怪小子莽撞,您沒事吧!?”
陸斬炎站直了身,口裡道著不是,手也即刻伸了出處,想要攙扶上一二。
可那穿紅戴綠的婆子,顯然還不樂意了起來。蠻狠地揮去陸斬炎伸過來的手,手撐著腰,一手甩著帕子,裝腔作勢地,擦著額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細汗。塗得血紅的大口,只顧著一張一合,埋汰著陸斬炎的不是。一來一回間,這汗是沒擦著,倒是惹得塗了厚粉的老臉,撲簌簌地直往下掉渣。
陸斬炎本就還泛著暈,此刻,聞著被那婆子扇得四下飛揚的刺鼻香粉味,鼻子一皺,就打了個刁鑽的噴嚏。
端看眼前這位大紅大綠的喜慶裝扮,再瞄一眼牆角處,那一直撲棱著翅膀的大雁,不用猜,陸斬炎就知道,這想必又是上門來說親事的某位媒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