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萬籟俱靜。
洪水過後,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有些個頭較矮的車輛已經完全悶在了水裡,甚至還可以看到有公交車只露了個車頂在水面之上。
南廣市第一人民醫院,很多病房的燈也已經熄了。
淅淅瀝瀝的雨聲,隔著重重的門窗,反倒成了催眠曲,讓人更容易入睡。
一間重症監護室裡,一個渾身插滿各種管子的病人靜靜地躺在病床上。
病床兩邊的儀器顯示,病人的生命體征尚未消失。
重症監護室外面,一對頭髮花白的老夫妻互相攙扶著,站在玻璃窗外憂心忡忡地往裡面望著,眼睛裡既是期冀又是緊張。
主治醫生何繼成說過,他們的女兒隻要能安然度過今夜,就算是把性命撿回來了。
張江山知道,何繼成曾是他的學生,想必定不會說假話誆他。
“老師,您和師母去休息一會兒吧,有情況我會及時通知您的。”一個三十歲露頭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過來,輕聲勸道。
張江山慢慢轉過頭,看了何繼成一眼,聲音顫抖地問道:“繼成,你跟老師和師母說實話,楚楚,能醒過來嗎?”
何繼成下意識地往病床上瞟了一眼,斟酌了一下,說道:“楚楚的情況,在國外有過先例,隻要能挺過今夜,身體就應該能夠啟動自主恢復機能,性命無礙。”
稍稍停頓了一下,他接著說道:“如果,挺不過來的話……”
正說著話,“啪”地一聲響,走廊裡、病房裡的燈突然滅了。
瞬間,不,幾乎是同時,醫院的備用電源開始工作,應急照明燈全部自動打開。
何繼成瞥見張楚楚病床旁邊的電腦屏幕上,心電圖突然走平,同時,監測儀器發出警報!
壞了!
他趕緊和幾個醫生、護士衝進重症監護室,開始采取急救措施。
然而,似乎,他們已經無能為力了。
“叮~,宿主生命體征即將消失,開啟急救子系統!”
無人知道,一陣電子合成聲音在病人腦海裡響起……
在另一間重症監護室內,上演了同樣的情形。
不過,躺在病床上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小夥子。
“注射腎上腺激素!”
“繼續電擊!”
……
兩撥醫生和護士忙得不可開交。
對南廣市第一人民醫院的醫生和護士來說,今夜絕對是少見的奇怪。
重症監護室的病人雖然活著出來的不多,死亡才是常態。
但象今夜這樣,醫院突然出現停電現象,同時,兩間重症監護室的病人同時出現生命體征消失的情況,還真沒遇到過。
“呼~”,何繼成長出了一口氣。
病人重新出現了心跳,呼吸也恢復了。
他轉臉看了看儀器,確定病人的生命體征已經恢復,便吩咐護士道:“繼續觀察,有情況及時叫我。”
說完,他抬手摘掉了口罩,向外邊走去。
張老師兩口子還不定急成什麽樣呢,得趕緊給他們報個喜,沒意外的話,張楚楚的命算是保住了。
剛出門,他便看到對面重症監護室的門也開了,值班醫生歐迪也一臉疲憊地走了出來。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咧嘴笑了一下。
這是醫生之間最普通的默契,搶救成功的意思。
“楚楚怎麽樣了?”張江山扶著妻子,挪近了幾步,
神情緊張地問道。 “目前生命體征正常,應該沒有大礙了。”出於醫生的習慣,何繼成沒有把話說死。
事實上,結合他之前的判斷,這麽說,就等於宣告張楚楚的康復指日可待了。
“好,好,謝謝,謝謝你了。”張江山抬起手,擦了幾下眼角,心頭一陣欣喜。
“老師,您太客氣了,這是我們醫生的責任,更何況他還是您的女兒、我的師妹,這就更加的責無旁貸了。”何繼成謙遜地說道。
他考上南廣醫科大學之前,在南廣市一中上的高中,是張江山的得意門生,後來醫科大學畢業後就在南廣市第一人民醫院當了一名醫生。
所以,他稱呼張楚楚為師妹是沒有錯的。
“老師,您二老先去休息一會兒吧,我在這兒盯著就行了。”
“好吧,”張江山轉臉看了看妻子,歎了口氣:“唉~,你師母身體不好,這幾天也沒怎麽休息,的確是不能再繼續這麽熬了。”
“我不走,我要在這兒看著女兒醒過來!”楚衛紅紅著眼睛執拗地說道,雖然聲音不大,卻顯得極為堅定。
“繼成,你去歇著吧,這幾天你也沒怎麽休息,既然暫時沒有危險了,你歇息一下,萬一的話,可能還要麻煩你。”張江山知道妻子的脾氣,便轉過頭來勸說何繼成去休息。
“那行,我稍微眯一會兒。”何繼成真是累壞了,自從張楚楚入院,他就沒怎麽合眼,何況老師說的也很在理,萬一,萬一的話,他還要保持足夠的精力才行。
“我就在隔壁,有需要的話,隨時叫我就行了。”何繼成走了兩步,又回頭囑咐了一句。
“嗯,知道了,你去吧。 ”張江山點點頭。
何繼成走了之後,老兩口便把目光同時投向女兒張楚楚的病床。
雖然看不懂那些檢測的儀器,可是,兩人似乎都看到了女兒的胸脯在輕輕的起伏。
兩人心有靈犀地互相看了一眼,眼角,又有淚光閃爍。
這就是希望!
這就是生命!
他們的女兒活過來了!
夫妻倆幾乎同時轉身,看了一下對面的重症監護室。
“這誰家的病人啊?除了市裡領導,幾天了也沒人來看一下。”楚衛紅輕聲說道。
“是挺奇怪,聽繼成說,是和女兒一起入院的,是個小夥子,和女兒一起救人、一起受傷的。”
“剛才好象也進去一幫醫生搶救呢。”
“嗯,看來也和咱女兒一樣,福大命大,搶救過來了。”
“都是好孩子,老天保佑啊。”楚衛紅雙手合十,顫巍巍地說道,然後,突然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衛紅,衛紅!”張江山托扶著妻子,直到這時妻子的眼睛閉上了,他才發現她的眼圈黑得格外明顯,心裡一陣揪心的疼痛。
“醫生!繼成!”
隨著張江山的呼喊,何繼成匆忙從值班室裡跑了出來。
這樣急切的呼喚,對於醫院的醫生來說,總代表著某種不好的變故,讓人心情緊張。
他匆匆翻開楚衛紅的眼皮看了一下,又拿起掛在胸前的聽診器聽了聽心跳和呼吸。
然後,才松了口氣,迎著張江山的目光說道:“老師放心,師母這是勞累過度,睡一覺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