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哥的聲音不大,語速也不快,但說話間,自有一股氣勢散發出來,咄咄逼人。
剛才本已淡化的壓抑氣氛,陡然又加強了許多。
龍小龍的感覺很敏銳,第一時間便感受到了。
他的大腦迅速運轉起來。
現在是法治社會,茶樓又是公共場所,這個刀哥,在這裡見他,想必不至於要了他的命。
這樣的話,這個會面,可能就是一場類似談判的環節,此時的態度,無非是既要表現一定程度的威脅,又要體現和平的意願。
那就不用擔心了嘛。
“刀哥客氣了,哪裡有什麽賠罪之說?”龍小龍輕輕放下茶杯,他原本有些緊張,此時想通了,心情也放松了許多。
“龍先生,咱們都是明白人,明人不說暗話,”刀哥身子往後一仰,收起了特意營造出來的氣勢:“我不管您是哪路高人門下,在南廣,有幾百兄弟跟著我討生活,都不容易。我想,請龍先生高抬貴手,給兄弟們留一口飯吃。”
龍小龍不習慣這種套路,他迎著刀哥的目光,說道:“刀哥言重了,我就是個普通人,您的兄弟怎麽生活,與我無關,也不存在什麽高抬貴手的事情。”
刀哥聞言,皺了皺眉,沉聲說道:“龍先生,您是真不明白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龍小龍心裡其實很清楚,但他覺得,在公交車上行竊,本就是齷蹉事情,說得再冠冕堂皇,仍然是見不得光的,怎麽就當成事業來幹了?
有種就擺到明面上來談。
“我是真不明白。”他也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慢條斯理地回答。
刀哥的眉頭又皺緊了幾分,他心裡有些疑惑,按說以這個龍小龍那麽高的手段,怎麽也不可能是個菜鳥,怎麽完全不講江湖規矩?是有恃無恐還是怎麽著?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跟打啞謎似的繞圈子就沒意思了。
瑪德,不管他什麽規矩不規矩了,既然不按套路來,那就直接點兒。
刀哥索性把事情說個通透:“好,那我就實話實說了,近來,龍先生連續在公交車上出手,黑了我手下兄弟的米子,這事兒怎麽說?”
龍小龍心道:能怎麽說?繼續還是放手?繼續就是豎強敵,擺明了車馬開乾,是不智之舉;放手就是當軟蛋,別說身具俠盜系統了,他的本性就不會允許自己妥協。
一時之間,他那點少得可憐的社會閱歷導致他陷入了長考。
刀哥看龍小龍一陣思索,神情沒什麽變化,心想:看樣子,他的胃口還不小,不知道他哪兒來的底氣和自己做對,想必還有所倚仗?
換作二十年前,估計他早就翻臉了。
唉~,真是人在江湖混,越老膽越小啊!
歎息間,他自動過濾了一號方案,采用了二號方案。
“龍先生,您是高人,既然來到了我的地盤上,按照江湖規矩,我送先生盤纏離開,先生給兄弟們留口飯吃,如何?”
刀哥一邊說著,一邊把手往案幾上一放,再拿開的時候,一張銀行卡留在了案幾上,變魔術似的。
龍小龍的眼神一凝,臉上露出了一絲凝重的表情。
他一直坐在刀哥對面,卻沒發現他什麽時候把銀行卡掏出來的,很顯然,刀哥也是個高手。
龍小龍的表情,刀哥自然看在眼裡,心裡也很有幾分自得,沒有兩把刷子,能當這個集團的老大嗎?
他面帶笑容,把銀行卡往龍小龍面前一推:“這張卡上有一百萬,
密碼六個零。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一百萬,不是個小數字,要說刀哥不心疼,那是假的。
但,和龍小龍帶給他們的損失比起來,還真不值一提。
短短的半個月時間,刀哥這麽多手下的業績縮水的部分都不止這個數。
在他看來,只要龍小龍能不干擾手下做活,這錢出的還是合算的。
這年頭,用錢能解決的事兒,都不叫事。
龍小龍心裡也一本帳,他的經驗值已經突破口了四千萬,其中差不多兩百經驗值都是在公交車上掙來的,換成錢的話也差不多兩百萬了。
這些錢,已經足夠孤兒院一年的開支了。
只是,他對錢早已不敢興趣,或者說,區區一百萬的錢已經激不起他的興趣了。
他當然不會收這一百萬,尤其是小偷集團的錢。
“刀哥,我以為,盜亦有道。”龍小龍的聲音很堅定,擲地有聲。
盜亦有道?
怎麽好象在哪裡聽過?
刀哥的腦子一陣恍惚,這是誰說過的話來著?
哦,想起來了,那是許多年以前的事兒了。
當年,自己也不過是個跟在別人屁股後面混吃混喝的小混混,兜裡的錢從來沒超過兩百,一天從來沒吃滿過三頓飯。
有一回,他喜歡上了一個小飯店的服務員,想學著電影裡的鏡頭,買束玫瑰花送給她,可惜,兜裡只有一個硬幣了。這便是他第一次出手偷錢包的初衷。
沒想到,第一次偷錢包,就遇到了他的師父。
他只是想著挑個老頭下手更容易些,哪裡想到那個頭髮花白的老人竟然是個高手?
之後的事情,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師父說他很有潛力,把他帶走了,收他當了關門弟子。
他還沒有出師,就已經成了師父門下最得意的弟子。
可惜啊,師父得了腦梗,一跤摔倒就駕鶴西遊了。
然後,各種羨慕嫉妒恨的師兄們無情地把他趕走了。
他憑借著年輕時的狠勁和高超的技藝,終於在南廣市站住了腳, 還成立了公司,叫妙手公司,漸漸發展到有大幾百手下的集團公司。
事業做起來了,他卻與師父的理念漸行漸遠。
“這世上有財無德的人不知凡幾,足以讓你過上優渥的生活,記著:盜亦有道!千萬不要仗著一身技藝去欺負普通人。比如:……”
刀哥的臉上一付回憶往事的表情。
都說歲月最是無情,刀刀催人老。
人一旦容易陷入回憶,就說明這個人已經老了,看來果然如此啊。
“坐公交車的乘客,有幾個是有錢人?多數都是些可憐人吧。偷他們的錢包,於心何忍啊?告辭!”龍小龍見刀哥陷入了往事的追憶之中,隨口又說了幾句,便果斷起身離開。
多說無異,道不同不相與謀!
刀哥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正好瞧見龍小龍隨意的伸手一撫,案幾上的銀行卡隨手而起,旋轉著,落到他放在案幾上的手背上,那力道,恰到好處。
身後的彪形大漢伸手欲攔龍小龍,刀哥抬手,製止了他們的行動。
不知道是想起了師父的教誨,還是忌憚龍小龍的可能背景,刀哥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回去後,讓他們撤出公交車吧,通知各大商場、車站、碼頭給他們擠點兒位置出來。”
包間外面,五彩毛見龍小龍出來,連忙躬身說道:“大俠慢走。”
龍小龍笑笑,沒有說話,獨自走下樓去。
大廳裡,在一張茶桌上喝茶的兩個年輕人,見龍小龍出來往樓下走去,對視一眼之後,便站起來了一個,跟著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