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小龍的皮膚原本有些麥色,經過近兩個月的醫院休養,白了許多,因為胡子刮得不勤,面上露出了明顯的青茬。
最近幾天,他感覺身上的傷明顯已經好透了,醫生檢查後也對他的恢復速度感到很驚奇,傷筋動骨一百天,哪有這麽快就徹底恢復了的?
出於謹慎,醫生沒有批準他出院,說再觀察觀察。
龍小龍又不能和醫生提及玉露丸的事兒,隻好繼續在醫院裡熬日子。
沒事的時候,他便開始按照腦子裡的回憶,以那天偷錢、還錢的動作為標準,練習快速的出手。
出手,挑,折腕,沉手,撐,夾,收。
經過幾百上千次的練習,雖然距離系統自動出手的速度相差甚遠,卻也相當熟練了。
“小龍!”病房門口傳來地個蒼老的聲音。
龍小龍收回手,回頭一看,竟然是老院長,拄著拐杖來看自己了!
他心頭一熱,連忙上前扶住老院長,詫異地問道:“院長,您老人家怎麽來了?”
“哼!我不能來嗎?”老院長的語氣明顯不善。
“呃,院長,我錯了……”龍小龍與老院長一起生活了十幾年,怎麽會不知道他老人家的意思?
這分明是在責怪他,出了事、住了院竟敢不告訴他老人家!
“你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是吧?我要是不看電視新聞,還不知道你在這兒住院都兩個月了!哼!”
老院長的白胡子雖然還在顫抖,臉色卻緩和了一些,吼兩嗓子敲打敲打、消消氣也就差不多了,又不是真跟這小子翻臉。
“嘿嘿,院長,我知道錯了,”龍小龍對老院長的心理把握得最是到位,扶著他坐到了病床上,腆著臉說道:“其實,我主要是怕您擔心。您不知道,我剛醒過來那幾天,包得跟您端午節包的粽子似的,動都動不了。”
“唉,你這孩子,都不知怎麽說你才好。”老院長原本是想數落他幾句不注意安全之類的話,一想到電視台播放的他救人的畫面,又說不出來了,誰能說他做得不對呢?
“對了,院長,今年的補貼到位了沒有?”龍小龍果斷采用了注意力轉移大法。
“到是到了,也打到帳上了,可是,”老院長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道:“唉,又被扣了一半。我去找分管局長問情況,他說是辦公經費不夠用了,局長指示先用孤兒院的國家補貼頂上,等辦公經費撥下來了,再還給我們。”
“這幫官老爺,真特麽不是個東西!這都多少回了?每回都這麽說,一回也沒兌現過吧?”龍小龍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唉,小龍,別生氣,生氣沒用,好在還有一半,剩下的我再想想辦法。”老院長安慰起龍小龍來。
看著須發皆白的老院長,龍小龍的鼻子有些發酸,他伸手摟住老院長的肩膀,痛心地說道:“您去想辦法,您都多大了?七十多歲了,退休了您還返聘去負責日常工作,工資也全都搭進去了,您還……”
瞅著有些難過的龍小龍,老院長打斷了他的話:“小龍,你是知道的,我無兒無女,孤家寡人一個,不工作了也得去敬老院,在那裡和孤兒院又有什麽區別呢?再說了,我若不去孤兒院,誰又去管這幫孩子呢?”
龍小龍連想都沒想便說道:“我去,我去接您的班,您好好保重身體就好了。”
“傻孩子,那裡哪是你想去就去的?別看那些在編的工作人員沒人願意去,
別人想去,還真去不了。”這種奇怪的現象,老院長早已看得透徹,不過是無能為力罷了。 龍小龍正想說話,突然,金英快步走了進來,催促道:“龍小龍,快,把床上收拾一下,市裡張書記、郝市長又來看你了,馬上就到。”
龍小龍回頭看了一下床上,感覺沒什麽好收拾的,便說道:“沒事兒,床上挺乾淨的。”
金英快步走到床邊,把床單又拉得平整了一些,然後又朝老院長說道:“老人家,您能到門口或者陽台上坐一會兒嗎?市裡領導要來看望龍小龍。”
“哦。”老院長站了起來,拿起拐杖,就準備往外面走。
“院長,您別動,就坐這兒,等會兒市裡領導來了把情況跟他們反映反映,我就不信無法無天了還。”龍小龍堅定地說道,把老院長又拉回了床上坐著。
於是,床單又有些皺了。
金英走到了龍小龍的身邊,又拉了下床單,勸道:“小龍,聽姐的話,別固執,啊?”
她的身上不知用了什麽香水,香噴噴的,那香味,一個勁地往龍小龍的鼻子裡鑽。
龍小龍忍不住瞟了她的領口一眼,正好看到深深的溝壑,便有些心慌地偏過頭去,說道:“金姐,你就別勸我了,我這人的脾氣就這樣,並不是針對你的。”
“唉,隨你吧,但領導來了之後,千萬不要多說話,問你什麽你說什麽就好了。”金英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傳來,又小聲囑咐了龍小龍一遍。
“嗯,我知道了。”龍小龍回答,知道了又如何?該說的他肯定還是要說。
“呵呵,恢復得不錯嘛,上次來的時候你下床還得坐輪椅呢。”張瑞平來了好幾次了,和龍小龍說話的時候顯得很熟絡。
“謝謝張書記關心,醫院的服務和照顧都挺好,所以恢復得快些。”龍小龍不介意幫醫院說兩句話,何況,他說的是也基本上是實話。
“這位是?”張瑞平第一次見到龍小龍的病房有其他人在場,尤其是七、八十歲鶴發童顏的老人家,他猜測是龍小龍的爺爺。
“我是龍嘯天,原南廣市孤兒院院長,現在退休了,還在孤兒院幫忙,小龍從小在孤兒院長大,隨我姓的龍。”老院長一邊自我介紹,一邊拄著拐杖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老人家坐下,快坐下,”張瑞平伸手虛扶,讓老院長坐下。
站著的確挺累的,老院長也不客氣,在龍小龍的攙扶下坐了下去。
“最近感覺怎麽樣?”張瑞平問道。
“還好,現在不做劇烈運動的話,已經沒什麽大礙了。”龍小龍回答。
“有沒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說,我們市委市政府能做到的,一定不含糊。”這話雖然是套話,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龍小龍等的就是這句話。
“張書記,郝市長。”龍小龍稍稍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老院長剛才和我說,孤兒院的國家補貼又隻到位了一半,另一半,又被扣了。這是國家的專項撥款,是孤兒院的主要經濟來源,一扣一半,孤兒院的運轉都困難了。以前院長還能出去討點善款,現在,老院長年紀大了,腿腳不便,上哪兒劃拉錢去?我懇請張書記、郝市長過問一下此事。”
“竟有這回事?”張瑞平的臉色瞬間變了,看向身後的郝市長:“我建議市政府好好查一下,查清楚了向黨委匯報調查結果,確有此事的話,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嗯,回頭我來安排。”郝市長答道。
“小龍同志,你放心,你反映的情況, 我們一定會查清楚,給你一個交待,還有別的要求嗎?”張瑞平說道。
結合之前市領導們來的情況,龍小龍知道,這意思就是:有事說事,沒事我就走了。
他抿了抿嘴,朝老院長看了一眼,緩緩說道:“老院長年紀大了,我也已經從南廣師專畢業了,想去孤兒院工作,替他照看那些孩子們。”
“接替龍院長的工作?”張瑞平沉吟了一下,心道:不過就是安排個工作,以他這次見義勇為的舉動,就算提出去任何一個單位和部門,也沒什麽問題,更別說孤兒院了。
“我看可以,這事兒歸郝市長管,”張瑞平轉頭對郝市長說道:“你看呢?郝市長?”
“別的單位和部門不好說,孤兒院倒是沒問題,雖然是市民政局的下屬單位,卻不佔行政編制,院長也隻是事業編制。”郝市長回答。
聽了郝市長的話,張瑞平心裡有底了,當場便拍了板:“那行,小龍同志,這事兒原則上就這麽定了,還有什麽要求沒?”
就這麽定了?龍小龍有點懵了,原本隻是抱著行就行、不行就拉倒的態度說出來試試看的,沒想到,竟然這麽簡單!
“沒,沒有了,謝謝張書記!謝謝郝市長!”龍小龍給兩位領導深深鞠了躬,以示感謝。
“通過這件事情,也可以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小夥兒,照顧好老人家。”張瑞平拍了拍龍小龍的肩膀,和靄地說道,一點架子都沒有。
通常,領導這樣說,絕對是一種肯定的態度,就算龍小龍一天也沒涉足過官場,也明白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