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純陽子一番話談完，王升感覺自己身周……

　好像就沒一個能信任之人了。

　還好離裳與瑤雲在身旁，能給自己少許慰藉;

　不然，王道長真的擔心自己在這種環境中待久了，會真的成為自己反感的那般存在。

　仙帝……

　趁著擾敵偷襲節奏的間隙，王升心底好好整理了下自己所知的仙帝故事。

　此時，他對這位仙帝陛下的敬仰，已化作了少許恐懼。

　而克服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去……

　面對它！

　仙帝昊天，上古終結者，三界主宰，大道之下第一人，諸天征服者，聖者戰力驗證工具……

　咳，最後這個可以無視。

　他有自己輝煌的一聲，在仙聖界從小做到大，一手帶出了一方大勢力，征戰天地，劃分三界。

　這是個英雄人物，無論從哪個角度而言。

　而王升前世，恰巧是這個仙帝的最大汙點。

　沒辦法，在大道影響之下，氣運、天命，成了所有生靈，哪怕遠古大能、先天生靈，都無法繞過的高牆。

　王升試著將自己當做局外人來看，仙帝昊天算計聖靈，奪了聖靈的大氣運，逆天、改命，用數百萬年的漫長歲月，譜寫了又一個數百萬年的輝煌時代。

　仙道文明的整個上古，都有昊天仙帝的一席之地。

　這完全就是‘主角模板’。

　但把自己帶入仙帝的故事中，王升前世是‘受害者’，這輩子一步步走到了今日，還有可能繼續成為仙帝手中下一個‘受害者’。

　感覺，這位仙帝是真的讓人恐懼。

　如果仙帝就是鳳九，她知道自己的一切，知道地修界的一切;

　那些中二的發言，如今映入腦海，倒是真的……

　有點小恐怖。

　王道長幽幽一歎……

　他膽子小，而且沒什麽野心;

　這位仙帝大佬，能不能讓他和地修界安安穩穩的發育，他保證地修界不會衝出那個小小的銀河系。

　頹然歎了口氣，王升盤坐在有些陰暗的環境中，靜靜思索著什麽。

　木屋之外，仙光不斷閃爍;

　前幾日，青華帝君送來了他早年的一位手下，修木之大道的藥神。

　而這位藥神，帶來了一大批多年積累的超級仙丹，天庭仙神開始了一波修為大提升。

　王升懷中此時就有十幾顆珍貴的丹藥，半數是療傷救命丹，半數是提升修為用。

　說實話，被他嘴炮轟過之後的王善王靈官，文曲星君許仲良，還有天庭眾仙神，對他都是挺不錯的……

　“唉，”王升睜開眼，幽幽的一歎。

　“怎麽了?”

　一旁傳來了瑤雲的問候聲。

　木屋外的一層陣法被褪下，陽星的光芒透過木屋縫隙，將屋內照的十分明亮。

　王升笑道:“只是想到後面還有幾次大戰，不知道會出什麽變故，所以……”

　一直在門後守著的瑤雲，走到他打坐的床邊，動作很優雅地坐了下來，安慰他道:“不必擔心，這段時間總歸會過去的。”

　“也對，”王升注視著瑤雲，心底泛起少許無奈。

　他如今，已經可以和瑤雲不保持心靈感應，尤其是在他思考有關仙帝之事的時候。

　但這也讓王升感覺，自己和自家劍靈之間多了一層隔膜。

　這雖影響不到自己鬥法時的戰力，心底卻有了一根刺……

　如果鳳九真的是仙帝，今後真的會暴起發難;

　那瑤雲其實是最難做的吧，夾在自己和仙帝之間。

　“那個，瑤雲。”

　“嗯?”

　“咱們打交道也這麽多年了，交情算是不淺，總是直接稱呼對方名字，多少有些生疏，”王升笑道，“咱們彼此搞個外號如何?”

　瑤雲輕笑了聲，“好啊，我喊你花心蘿卜就是了。”

　“我對師姐的一片真心你還不知道?”王升嘴角一撇，“對師姐的一心一意，也算是我對老家一夫一妻制度的最高敬意，這可容不得你汙咱清白！”

　“呸，現在你是越來越油嘴滑舌了。”

　瑤雲哼了聲，嘴角卻帶著幾分輕松的笑意，歪著頭注視著王升。

　雲鬢華發垂垂落，目有柔光點點輕。

　瑤雲問道:“那你想叫我什麽?”

　“嗯……小劍劍?”

　“滾！”

　“哈哈哈，小仙女不能爆粗口啊。”

　瑤雲一陣咬牙切齒，當真想衝上來咬王升一口;

　王道長卻是眯眼一笑，大金仙境氣息爆發，氣的瑤雲只能以白眼相對。

　笑過之後，王升道了句:“以後我喊你小雲吧。”

　“那我便喊你小飛魚。”

　王升沉吟幾聲:“為什麽都是小字輩?”

　“若是按年紀，我可是比你大了許多，”瑤雲向後坐了些距離，一雙玉足輕輕晃動著，“就你這般千多歲的家夥，還敢在本宮面前裝老成。”

　王道長靠在木屋木壁上，:“那這樣，我喊你雲吧。”

　“太親近了。”

　“這怎麽算親近，”王升一本正經地道了句，“你是我手中之劍的劍靈，我可一直拿你當親兄弟看！”

　瑤雲淡定地應了句:“嗯，我也拿你當姐妹。”

　王升:……

　一人一劍沉默了一陣，瑤雲突然道:“其實你如果有壓力，可以於我言說一些，我可盡力幫你緩解，無論是用哪種方式。”

　說到此處，她錯開視線，俏臉上劃過少許紅暈，但很快就隱去。

　“我有什麽壓力，”王升笑著回了句。

　“最近這百年，你笑的越來越多了，”瑤雲道，“以前的你雖然樂觀，但笑的卻不如這般頻繁。

　我現在，雖感應不到你封閉起來的心底在想什麽，但卻多少感覺到，你在害怕。

　你應該是怕自己倒下去。

　因為你倒了，地修界很快就會被波及。”

　王升閉目呼了口氣，“你什麽時候，改行做心理輔導了。”

　“我是你的劍，能感應你的道，這些都寫在了你的道中。”瑤雲聲音漸漸變得溫柔了些，緩聲道，“你如今出手越發果決，心底不斷告訴自己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手軟。

　其實我知道，當初你在大道劍匣中選擇殺眾生劍意，並不是因為你想什麽三個步驟，一個計劃，你沒那麽高的理想。

　你當初選擇殺眾生劍意，只是因為地修界不需要所謂的帝王，需要的是一個向外開疆擴土的儈子手。

　從那天開始，你就不斷在壓榨自己……

　對嗎。”

　王升一陣默然，面容略微有些陰暗。

　瑤雲勸道:“其實，你不必背負這些，你已經為地修界做了太多……”

　“還不夠，”王升喃喃道，“還差很多。”

　瑤雲皺眉注視著王升，定聲道:“那是其他人的宿命，你為何非要一個人扛起來?”

　“因為我走在了前面，”王升目光之中滿是銳利，“我走在了他們前面，我就必須拿劍砍出一條路出來！”

　“華卿現在有青華帝君庇護，你完全可以將你所有在意的人，都放在被青華帝君的庇護之下。”

　瑤雲緩緩站起身來，身周仙光繚繞，化作了無靈劍，隨之又化作了人形。

　“莫要自欺欺人了，劍主。”

　她注視著王升，定聲道:“你握住這把劍的時候，已經顫抖了六千三百多次，每次都是你出手斬殺與你其實沒有直接仇怨，但立場相對的之人。

　為什麽非要逼著自己做這些?

　你師父曾說的那些話，你莫非都忘了嗎?

　這個世界，並不會因為缺了誰而停轉。

　你覺得自己是地修界必須的那個人，但其他人未必這麽覺得，地修界未必這麽……”

　“夠了！”

　王升一聲低喝，瑤雲話語一頓。

　“我願意去做這些！”

　“這般勉強下去，當真值得嗎?”

　“值得，”王升緩緩閉上眼，“抱歉，不該對你發脾氣。”

　瑤雲咬著嘴唇，眼角有少許淚痕，她向前兩步，走到床邊，看著這個臉上寫滿了疲倦的劍修。

　剛要開口，但王升卻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王升低聲道:

　“從小我就被教育，國、家、責任。

　你可能不會理解，但我想，換了地修界其他人站在我現在的位置，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我不是在犧牲自己去成全什麽，現在我依然在為自己的命運做努力，想成為強者，想把握住自己的命途。

　但真的，雲，這不是在勉強自己。

　我沒有想過自己去做一個英雄，我只是想做自己該做的事。

　我喜歡劍……因為小時候就向往那些白衣如雪、高來高去的人物，因緣際會下讓我遇到了師父，師父傳給了我一人劍陣。

　如果不算和師姐的相處，我最開心的那段日子，其實是在劍七十二，我發現劍……很有趣……”

　瑤雲目光之中滿是複雜。

　王升左手張開，一縷縷星光匯聚，化作了一顆半透明裝的蔚藍色星辰。

　他注視著這顆其實在這個恢弘星空中十分普通的星辰，繼續低聲說著，像是在自言自語。

　“離開劍七十二之後，我就離開了那個純粹的環境。

　我握著手中的劍，看到了自己的責任。

　元氣複蘇來的太突然，大華國官方也迷茫了短暫的時間，沒能提前做好完全的準備，各地出現了各種邪修，境外也不安穩。

　我當時就覺得，我手中的劍，就該去斬下這些邪修，護衛一方清明。

　我也做到了。

　後來，小仙界開啟，在各種環境的推動下，我比大家都要早一些的飛仙。

　我在那時，站在小仙界的仙門內向外看……你知道嗎，雲，我看到的，其實不只是一個瑰麗多彩的仙俠世界。

　我看到的，是無序，是恐怖，是如同黑暗森林一般的可怕世界。

　那時候我就知道，如果我不做些什麽，地修界總有一天會被外面吞噬。

　天庭，就是纏繞在了地修界身上的魚線。”

　“我其實並不是什麽聖靈，”王升苦笑了聲，“我的意思是，我並不是那個有著崇高理想，要去擁抱整個宇宙的聖靈。

　那是別人給我安排的命。

　我其實只是一個普通的大華人。

　你看到了我有過的上一世，我真的只是個普通人，在網絡上學一些殘缺不全的修道法，然後搞一搞修行，混點日子。

　這一世我努力了一把，遇到了師父……遇到師父的時候，我真的很興奮。

　如果不是師父，我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地修界修士。

　但是，我已經走到了這裡，沒有那麽多如果。”

　王升輕輕吸了口氣，手中星光散掉，他對著瑤雲伸出了右手;

　瑤雲緩緩閉上雙眼，兩滴眼淚劃過，身周仙光綻放，化作無靈劍，飛入了王升手中。

　王升握住劍柄，低喃著:

　“我不需要榮譽，也不需要地修界其他人的感激。

　我前面面對著太多未知的敵人，太多強大的對手，我只需要師姐對我的支持，雲你對我的信任。

　我背後就是地修界， 我退不得;

　那裡有我的親人，我在乎的人，還有我的同胞們。

　哪怕前面是深淵，我也要一步邁進去，再掙扎著殺出來。

　因為我這把劍，

　就來自那顆蔚藍色的星辰。

　相信我，瑤雲。”

　無靈劍輕輕顫鳴，其上一縷縷仙光飄出，纏繞在了王升手腕。

　王升心底的那份封鎖緩緩打開，讓她進入了自己的心底。

　‘同樣，我也會一直信你……’

　仙帝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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