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沈瓊倒是有些心虛。

　　也是，讓她忽然就接受一個剛見面的人做母親，確實有些為難了。

　　這孩子，就是心思重。

　　一旁的秦氏微微咬牙，這沈大小姐還真是有幾分本事，以柔克剛。

　　沒有男人能受得住女人的眼淚，更何況，這還是從小捧在掌心呵護到大的女兒。

　　“好了好了，我也沒說你什麽，別動不動就跪，快起來吧。”

　　“是啊，茹姐兒，你真是錯怪老爺了，老爺你也是，瞧把茹姐兒嚇的。”

　　秦氏做著好人，上前兩步便要將沈君茹拉起來，只是方才碰到她，鼻頭一皺。

　　“茹姐兒身上酒味好重?可是喝酒了?唉，女孩子家總要愛惜一些，你便是責怪你爹爹，也不能自輕自賤，在外頭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喝酒到這麽晚才回來啊，你爹爹可是會擔心你的。”

　　還真是，好人都被她給做去了。

　　沈君茹低眉，她回來沐浴熏香，又喝了解酒湯，便是有些酒味，也不該是多濃鬱，否則，她一踏入這書房門，沈瓊便該發現了。

　　看來，她人未至，消息便已經先傳入秦氏耳朵裡了。

　　“喝酒?這是怎麽回事！”

　　剛才稍稍軟了的心腸，沈瓊眉頭一皺，臉色更是陰沉了。

　　“爹爹，什麽是喝酒?好喝麽?我也想喝酒。”

　　“哎喲，夏姐兒，小孩兒家家可不能喝酒，更不能與男子一同喝酒，哎喲，瞧我，茹姐兒你莫生氣，我不是說你。”

　　秦氏忙將賴在沈瓊懷裡的夏姐兒抱了下來，捏著她的耳朵，看似教訓，實則已有所指。

　　沈君茹微垂眉眼，這對母女，確實比雲姨娘和沈香凝有些段數，不好對付。

　　“沈君茹，你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竟與男人出去喝酒！還晚歸！我，我真是，為父都替你感到羞恥！”

　　“父親，您不信我?”

　　沈君茹抬頭，直視著沈瓊，滿目哀痛。

　　那倔強而又不肯解釋的勁兒，像極了她的母親。

　　沈瓊心一軟，緊握著的拳頭微微放開。

　　他的女兒，他自小便捧在掌心裡的，為何不信呢?

　　“老爺，茹姐兒知道錯了，她還小，母親又去了，沒人好好引導，難免走上歪路，我身邊的方嬤嬤是宮裡的教習嬤嬤，最是懂規矩的，我讓方嬤嬤去給茹姐兒教教規矩就是了，啊，還有三丫頭，年紀也不小了，一同學學，日後擇婿的時候，也好莫失了規矩，讓人笑話了去。”

　　“哼，你聽聽，還是你母親思慮的周全，如此，便請嬤嬤…”

　　“我不要。”

　　沈瓊話還沒說完，便聽沈君茹打斷道。

　　她竟還緩緩站了起來。

　　該恭敬的，已然恭敬，該認錯的，已然認錯。

　　忍得一時，只會讓人更加得寸進尺。

　　退得一步，只會讓人更加放肆！

　　“茹姐兒，莫要再頂撞你爹爹了，別讓他氣壞了身子。”

　　“方嬤嬤是夫人身邊的人，我用不慣，我的規矩也用不著外人來教導，夫人的心意，君茹心領了。只是宮裡我也出入過幾趟，與太子妃和明珠郡主私下交好，她們都是宮中貴人，我的規矩得她們指點，雖不能與宮裡主子們相比，但總也挑不出什麽錯來。夫人今兒一早便讓方嬤嬤來喚我與詩思過去，便是想教我們規矩?我一回來，夫人便想給我立規矩麽?”

　　沈君茹這話，說的柔柔弱弱，卻拿捏的很到位。她可是跟主子們有交情的，主子們都不覺得她規矩有什麽不妥，還用得著你的下人來教導?

　　誰知道是教導，還是立規矩！

　　果然，沈瓊一聽到“立規矩”三個字，便黑了臉色，秦氏心細，看的明白，忙解釋道。

　　“哎呦，瞧這誤會鬧的，我也是為了你們好，罷罷罷，茹姐兒不領情便算了，也是，茹姐兒是主子，哪還用得著學什麽規矩禮儀啊。便是陛下面前也是拜過的。”

　　這話，原本是想要酸一酸沈君茹，卻沒想，沈君茹竟是順著話兒便將話頭接了過去。

　　“夫人說笑了，聖顏面前，總還是拘著的，只不過，陛下也曾讚過父親教導有方，沈家皆出才女，爹爹乃文官之首，虎父無犬子，我自然也不可能給爹爹丟臉。”

　　“哈…這…這倒是…”

　　秦氏面上一僵，尷尬的笑了笑。

　　她這要是再繼續抓著不放，豈不是在說沈瓊教導無方，在斥陛下說的不對?

　　那可真是不要命了！

　　沒想到，自己出了這麽一擊，反而被沈君茹四兩撥千斤的，輕巧的就給推了回來。

　　沈瓊臉色稍緩，也算是聽出些意思了。

　　秦氏悄悄推了夏姐兒一把，夏姐兒立馬會意，上前幾步便抓著沈君茹的手，一派天真無邪。

　　“茹姐姐，茹姐姐，你帶我出去玩好不好?人人都說你院子裡可漂亮了，我也只在院門口張望了一下，都沒進去過呢。”

　　沈君茹垂眸，看著那天真無邪的小女娃，有些想要將手抽回，卻終究是忍住了。

　　她不是鐵石心腸之人，誰又能對一個乖巧天真的孩童心生厭惡呢?

　　尤其是那雙黑白分明，一派純真的眸子，實在看不出，那水眸之下會藏著什麽醃之事。

　　大人間的恩怨，總還是別影響到孩子的好。

　　微微扯了下唇瓣，點了點頭。

　　“好…”

　　“瞧，老爺，夏姐兒很是喜歡茹姐兒呢，不如便讓茹姐兒帶她去玩一會吧。”

　　沈瓊臉色稍緩，終究也只是冷哼一聲，擺了擺手，道。

　　“去吧，早些送夏姐兒回院子休息。”

　　“是。”

　　秦氏笑眯眯的召了個伺候的丫鬟，囑咐了兩句，便讓兩人走了。

　　月色下，鵝軟小道，沈君茹拉著夏姐兒軟軟的小手，一時間有些出神。

　　秦氏，竟這麽簡單就放她走了?

　　還有這個夏姐兒，看著這樣乖巧。

　　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來去不過都是這些手段，應付了便是。

　　凌波院門口，冬梅幾個丫頭遠遠的就伸長了脖子張望著，瞧著沈君茹的身影，忙迎了上來。

　　衝在最前頭的便是小將軍，一個撲騰便站起後退，兩隻前爪子扒拉著沈君茹的腿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