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金美院的姑娘們臉上掛不住。
他說得也沒錯,本身這個行當就是下賤的行當,姑娘們雖然心裡氣,可也不知如何反駁。而林見秋則似乎壓根不擔心,他也沒打算反駁什麽,隻是淡淡笑了笑,並偷偷地將一隻手伸到背後,暗示姑娘們不要著急。
“你說什麽呢?!我親耳聽到趙公子跟我說,有錦鯉!”這時,擠在林見秋旁邊說得口沫四濺的大媽憤怒無比,雙手叉腰怒瞪那二人。
“就是!趙公子還在我包子鋪買了包子,這還有假?!”
“對!我們都見著了的!”
一時,周圍幾個人衝了上去,指著那二人的鼻子一通臭罵,甚至還有幾個氣盛的小夥子揮舞起了拳頭,一下把這兩人拉到了一旁。
且不說謊言重複一百遍就成了真理,更何況,這些謊言是這些人剛剛親口說出來的,還熱乎著呢。這個時候,你來說不可能,得罪的可不僅僅是林見秋,而是這一大票鄉親。
林見秋施以小惠,成功地為此次新聞培養了自己人。
遠遠地,隻聽得那兩小廝鬼哭狼嚎。
該,平日裡叫你動不動就欺負原主,惡人就該被惡人整。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後,姑娘們回到了金美樓裡頭,將大門關了。白天,花樓不營業。而她們手中的《金美院小傳》隻留下四五張。
要不是幾個姑娘喜歡這個,想留下來自己保存,恐怕這幾張都會被門外那些熱情的民眾搶走。
“王媽媽,你說,這趙公子會不會生氣啊,我們把他寫在這上面弄得人盡皆知。”
王媽媽胖手一揮,胸有成竹:“他遠在俊城,離這兒有三天三夜的行程,就算他知道了,他一個大老爺們的,睡了一個頭牌,有什麽好生氣的?喝花酒又不是什麽丟人的事。”
“就是,書生哪有沒喝過花酒的呀……”
“再說了,林公子把那帷帳之內的他,寫得如此勇猛……嘻嘻,我看他啊,不但不會生氣,反而會偷著樂呢!”姑娘們哄笑一團,投向林見秋的眼神均多了敬佩之色,再也不像以前一般呼來喝去。
“哎……說起來,這一次是我們金美院最熱鬧的一次了,好多年沒有出現過這麽多湧在大門口的情形了。”王媽媽幽幽地說著,歎了口氣。
“就是不知道等到了晚上,那些書生們會來嗎?”
“對啊,早上來的這些都是看熱鬧的,晨起的大娘大爺居多,昔日掏銀子的公子哥兒,方才一個也沒見著。”
“這些人是好糊弄,可那些書生可都是讀了聖賢書的,他們估計沒這麽好糊弄呢。”
姑娘們議論紛紛,忐忑又期待。
“林見秋,你有把握嗎?”王媽媽皺起眉頭:“我們就在自己門口發發這點東西,就夠了嗎?花城大著呢,而且我們不用去書院那邊發嗎?要是沒有傳過去怎麽辦?”
“你放心,我有把握,你啊,晚上就等著收錢吧。”林見秋伸了個懶腰,看了眾人一眼:“姑娘們今天都打扮得漂亮點,不出意料的話,金美樓會熱鬧上一段時日了。”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王媽媽見林見秋這麽有信心,松了一口氣。心想著按照目前的情況,再不濟也能多來幾個,就算是不來……
那五十個銅板買墨水的錢,是林見秋自個兒掏的。橫豎不虧,王媽媽多年運營花樓,小算盤打得清楚著呢。
哼,這王媽媽可真是摳門,半點不提給我點獎賞什麽的,
還真當我是傻子?林見秋心想著,冷冷笑了笑。他可不是個傻乎乎的主,累了這麽一宿,不撈點好? 心中盤算了一番後,看了眼站在一旁低著頭的雀兒,開口道:“王媽媽,你讓雀兒今天休息吧,昨晚她忙了一宿。”
雀兒一聽,驚訝地抬起頭,雙眼含淚地看著林見秋。
他對我真好啊,她想。
“啊?哦。”王媽媽看了站在一旁的雀兒一眼,見她依舊怯怯地低著頭,緊張地雙手攪在一起,今天休息的話,就意味著今天不用接客:“好吧,那今天你告假一天,不扣你銀子。好好休息,等明兒劉公子來了,你就準備接客吧。人劉公子把錢都給了我,就買你的第一滴血。”
“是,王媽媽。”一聽到‘接客’兩個子,雀兒的身體顫抖著,帶著哭腔答道。
林見秋皺了皺眉頭,按照他的想法,他得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只可惜現在自己都隻是買給王媽媽的小廝,沒有自由身,又怎麽可能給雀兒自由身?
如今能爭取的,也就是讓她好好休息一天。
自己的贖身錢,五十個金幣,如今一個子兒都沒有了。
“王媽媽,如果今天晚上來了很多書生,我應該有提成吧?”林見秋見落實了雀兒休息的事兒,得談談自己的事兒了,於是上前一步直視王媽子,問道。
“提成是勞什子物件?從未聽過。”
“就是分錢。姑娘們乾活兒一單單的,不也分錢嗎?如果來了很多書生,那我有功勞啊,難道我沒有酬勞嗎?”
“這個嘛……”王媽媽的眼珠子轉了轉,這老油條打了個馬虎眼:“等來了書生,再說。”
“那不能來了再說,就得現在說好。”林見秋寸步不讓,他在職場摸爬滾打多年,論油條,他是她祖宗:“公平起見,因為我這宣傳來的書生,我不分姑娘們的錢,也不分他們吃飯菜的錢,就分一個酒水錢,按照他們的酒水花銷額度,給我一成利潤,如何?”
這個提成方式,要是放在現代,都沒有業務員去做,隻提酒水錢,這也太低了。可在古代,林見秋覺得自己得悠著點兒,出一個讓王媽媽不那麽肉疼的價格,通過的可能性更高一點兒。
“對啊,王媽媽,他忙活了一宿,如果真來了不少書生,是得分他一點兒。”
“隻算酒水利潤的一成,倒也不多,在我們這兒,飯菜和床榻是大錢,酒水是小頭……”
“我覺得是得給人一些……”
姑娘們紛紛附和,一半是秉公而說,另一半是林見秋的才華早已折服了她們,她們本能地希望他好。
王媽媽一聽,臉頓時成了豬肝色,她怒氣衝天快步走到放鞭子的柱子那,一把扯下鞭子,二話不說,肩膀輪圓了,隻聽得鞭子嗚嗚作響。
他媽的,這死娘們又要打人!林見秋在心裡罵了一句,正要躲,胳膊一下被人摁住了。
“一個我買的小廝,真以為自己是個人了?居然敢跟我討價還價!不識抬舉!”王媽媽罵道,鞭子結結實實地朝著他的身體呼了過來……
說那是那時快,一個淡紫色的身影瞬間衝到了林見秋跟前。
“啊!”雀兒的慘叫聲在空中痛苦地回蕩,她用整個身體,幫林見秋嚴嚴實實擋了這一鞭,淡紫色的裙子瞬間被鞭子揚得飛了起來。
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鞭子甩過的皮膚紅腫開來。
“別,別跟她惱,她買了你,有權利打你,你也打不贏的,這好幾個小廝會抓住你,外頭還有打手,你根本不是對手,會被打死的!。”雀兒在他胸前抬起頭,因為疼痛,她整個人都在抖,可是卻沒有哭,眼裡滿滿都是焦急。
她的話提醒了林見秋。
徹徹底底提醒了他。
是的,會被活活打死的,不是沒有打死過,不了了之。這不是現代,這是古代,打死自己買來的小廝,花樓有的是法子瞞過官府。
在這兒,人與人之間三六九等,是可以買賣的,所以根本就沒有公平可言!也就根本不可能存在公平的談判。
逃跑是不可能的,如果這麽容易逃跑,那些被強買強賣的姑娘們早就跑了,那些孤苦伶仃的小廝也跑了。行有行規,這一行的行規擺在這兒。
聽聞,這花街可是東坡山上殺人不眨眼的匪爺們做的保,誰趕跑,誰又能跑?
“哎呦,雀兒,底下的毛都沒長齊呢,這就學會護男人了?”
王媽媽抖了抖手裡頭的鞭子,就這麽昂著頭拿鼻孔看著因為憤怒而青筋暴起的林見秋,冷笑道:“你敢反抗一下,我就甩你一下,你敢咒罵一句,我就甩她一下。要不,你邊反抗邊咒罵?這樣,你們兩個誰也輪得到,誰也不吃虧,如何?”
說話間,身後壓著他的小廝愈發用力,胳膊那傳來的疼痛讓林見秋出了一腦門的汗。
“雀兒,你讓開。”他的聲音十分陰沉。
“我不。”雀兒的聲音極其倔強,她伸出手抱住了他:“你是我父親被流放後,從來沒有人對我這般好!我不!”
“我不會跟她硬碰硬,你說的對,我也碰不過她。”林見秋的聲音柔和了起來,很明顯,他恢復了冷靜,再抬起眸子看向王媽媽的目光變得溫順了起來。
“是我逾越了,以後不會再犯。”林見秋低了頭。
“哼。”王媽子甩了甩手中的鞭子,來回驕傲地踱步,道:“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晚上如果來了很多人,你是有功勞的,你好好辦,辦好了,我會賞你三頓肉吃。辦不好,我賞你三頓鞭子。”
“謝王媽媽。”
林見秋認慫的語調讓王媽子的氣,順了不少。
“布料和墨水什麽的,我估計你也沒錢買了,這樣吧,我吃點虧,我來提供,雀兒,你今天雖然休息,但要幫林小廝寫東西,不許偷懶,知道嗎?”王媽子摸了下巴琢磨了一下:“在大廳忙活這些不方便,你們把最裡頭那間柴房收拾收拾,去那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