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人?”

　雲大當家陰冷的目光讓人仿佛身處寒冬。

　“是，都查清楚了，的確是同一個人。我們派了最老練的鷹眼，確定了好幾次，尤其是最後一次，那施大小姐接過那人的水囊的時候，錯不了。”

　鷹眼的探子，記人最在行。

　他們根本就不需要看到一個人的臉，從這個人的細微動作上就能辨別出來，如果對方是一個武林高手，會有這方面的掩飾經驗。可林見秋不是，他不懂武術，在一些細小動作方面也沒有掩飾。

　雖然鷹眼的探子只在客棧的時候見了林見秋一次，當時也並沒有把他放在心上，可是作為一個幫派的鷹眼，這點功夫還是有的。

　“當時就應該直接把他殺了。”貼身奴咬了咬牙根:“剛拿針扎了幾下，沒想到這人不但不收斂，居然還……還派什麽記者來采訪。”

　“把我當猴耍?“雲大當家攤開手，手心的碎瓷片已經被他捏成了灰，從懷裡掏出林氏媒體那兩個記者給他的名片，當時還覺得這名片挺獨特，尤其是畫中的自己，威武又倜儻，還是什麽摳版畫。

　啪地一聲丟到地上。

　這的確出乎雲大當家的意料。

　他實在想不到普天之下，居然有一個不入流的幫派敢這麽跟他對著乾。莫非，這林氏媒體真有什麽通天的能耐?

　“林氏媒體的情況，查清楚了沒。”雲大當家問道。

　“已經派人去了花城，就是他名片上畫著的地方，他們的老巢。只是派的人還沒有回來，一來一回，估計要兩天后才能到這。”

　貼身奴說到這，猶豫了一下:“不過……”

　“說。”

　“不過，我聽後面來的幫派的人說，這一路上到處都是您的畫，一路的天下第一。如果只是在那小城裡掛掛，倒也無礙，可是掛了一路，而且這一路每一個茶館，都說著同一個故事。”

　“什麽故事?”

　“天令下，雲府取代千島，天下第一。”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這林見秋布了一個局，而雲大當家中了套，這會子，這雲大當家算是反應過來了。

　正說著，只聽得門口咚咚咚的敲門聲，很是急促。敢在這麽敲雲大當家門的，在雲府只有一脈人:府中的兩個老管家。

　開門而入的，正是這四位白發蒼蒼，跟隨著雲老打江山的兩位老臣，左管家和右管家。

　“當家的，現在外頭都在說天令封您為天下的事兒，而且越傳越烈，我感覺不像是普通的口口相傳，而是有所預謀。”左管家一進門，拱手後開門見山。

　“是啊，這兩日，我們兄弟走的水路，趕巧下頭大雨耽誤了行程，水路並沒有人說起這事，剛剛一到戈城便聽到這事，依著我多年的經驗，雲大當家，這絕對有問題。”右掌門看了那些貼身奴一眼，揮了揮手:“都下去。”

　這兩位白發蒼蒼的管家，是雲府的中流砥柱，也是看著如今的雲大當家長大的管家。隨著雲老的去世，雲大當家閉關消化父親傳給他的內功和密法期間，都是這兩位管理著雲府。

　可以說，雲府在他們的眼裡心裡，那就是命根子。

　這二位，是雲府最忠實的仆了。

　這一次施公宴席十分重要，加上很可能會說婚約的事，肯定是跟著的，這是雲府的大事。老將就是老將，這二位一到戈城，聽到底下的人議論紛紛的時候，立刻就嗅到了危機。

　“二位請坐。”雲大當家指了指座。

　二位這才坐了下來。

　“應該是有人有所預謀。”左管家的手在桌子上敲了敲:“當家，他們這個畫，你可親口允許過?”

　這話，問得雲大當家面色一變。

　左管家一看，得，雲大當家這是中了招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藏起了內心的失望。

　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的兒子會打洞。雲老一生殺戮四方，一刀一刀一顆人頭一顆人頭，打出的江山，這天下能跟千島島主施公結為好友的，自然非凡夫俗子。

　無論是武功還是謀略，那都是一等一的。

　可惜，這兒子並沒有遺傳到父親的謀略，更無父親的敢為人先。應是老來得子太過寵溺，或是從小養尊處優，這雲大當家無論從武功還是謀略，都跟雲老無法相較。

　甚至百分之一都沒有。

　“天下第一這種口風，一旦聽到就應立刻製止的，樹大招風，而且施公還在。”左管家低聲說了一句。

　“是啊，而且還是畫出來，掛起來，您見了後第一時間就要製止，這人來人往的，太高調了不妥。”右管家也接了一句。

　他們了解眼前這個雲大當家的性子，知道說這話，肯定不高興。但是這兩位忠仆雖然知道會惹主子不高興，也一定要說。

　畢竟，他們是雲府最忠的仆。雲老過世前有交代，要輔佐至雲大當家單獨掌管雲府五年後，才能告老還鄉，力保雲府千秋萬代立於江湖，不敗。

　雲大當家的臉愈發黑了些，他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沒有說，只是拳頭放於桌子底下，緊握，顫抖。

　“親口允許過，也沒什麽，大不了，我們不認就是。這林氏媒體想必也不是什麽大幫派，就說是民間做文墨生意的，這是他們想的招攬生意的法子。對了，他們還弄名片呢，就為了賣名片。”

　貼身奴見當家的面子掛不住，連忙從地上將林見秋送過來的名片拿了起來，遞給了左管家。

　左管家拿過來一看，臉色一變，遞給了右管家。

　右管家看了一眼後，臉色也一變。

　“這林掌門很有本事，可見不是普通的文墨生意。”

　“這林掌門很有一手。可見不是尋常的文墨生意。”

　左右管家異口同聲，讓雲大當家的臉愈發黢黑，黑到發綠。

　“這……兩位老管事，光看這麽一個名片就說這人有能耐，是不是……言之過早啊?”貼身奴看了眼雲大當家，繼續圓場，並對這兩位管事擠眉弄眼。

　“你這個混帳東西，在雲大當家的身邊，只會溜須拍馬，衝我擠眉弄眼做什麽?現在是要想法子對付這林掌門。”左當家是個正直的，將那名片輕輕放回到桌子上後，眉頭鎖得更緊了。

　“當家的，這名片的畫，畫風獨特，再加上這一路的操作，此人不容小覷啊。”右管事拱手，同樣眉頭緊鎖。

　他們是老江湖了，見的人見的事多得很。

　雲大當家看了看這兩位老管家，咬著牙，這兩個老家夥，在父親在的時候就多自己多加指點，不讓這個，不讓那個，如今父親去了，還尊著父親的遺言進行輔佐。

　輔佐也就罷了，依舊看著他，不許這個不許那個。

　若不是父親去世的時候，下了門規，說是五年內左右管家輔佐，且享不殺不罰之規。

　雲老權謀頗深，知道自己這兒子的脾氣和性情，也知他的能力和水準，更知道這左右管家跟著自己出生入死一輩子，會以雲府為命，盡力效忠。

　在效忠和兒子剛剛上位掌權的過程中，勢必會發生衝突。

　為了保住兩位老管家的命，更是為了保住雲府的基業，特定下了這麽個規矩:五年輔佐且享不殺不罰之規。

　“可笑。”雲大當家顯然很不高興，他側過頭，不看這兩位管家，說道:“一個在江湖上都沒有名頭的幫派，也值得兩位管家連夜進來商討?你們二位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了，還怕這麽一個不會武功的小生意人?”

　“當家的，且不說這林氏媒體到底是何幫派，現在，他利用這天令的謠言來進行運作，肯定會傳到施公的耳朵李，如果施公怪罪，那可就不是林氏媒體的事兒了，那是施公跟雲府的……”

　“行了。”雲大當家很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都下去吧，我乏了。”

　“當家的，這事兒你得……”

　“你們兩個要是不乏，那就現在去船上輕點一下禮物，明兒一早，把明細呈上來。這才是你們該做的。”雲大當家站起，拂袖背對:“送兩位管家。”

　左右管家相視一眼，面色為難，最後目光黯淡了下去，拱手離開。

　都是七十幾歲的高齡了，顛簸了好幾天才到這兒，一落地，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聽到這風聲不對就立刻趕了過來，卻沒想到少當家的不聽勸。

　“不聽勸就不聽勸吧，自打雲老仙去，我們吃的閉門羹還少嗎?”左管家一出門，伸出手擦了擦額頭的汗，長長地歎了口氣:“我看少當家的派了人調查那林掌門，一會問問。”

　“你去清點禮物，這東西也重要，別少了漏了，好在我們這一次帶過來的冰玉床分量夠重，不會丟了體面。不過還得派幾個人打聽打聽其他幫派送什麽。”右管家說到這，伸出手抓著一旁的樹，侯在門外的丫頭連忙上前攙扶。

　“老爺子，您這腰是老毛病了，可得當心著。”丫頭很是心疼:“顛簸了兩宿，都沒睡好，不如先吃點東西，晚點，再派人去清點禮物就好。”

　七十幾歲，在這個世界算是高齡了，的確經不起折騰。

　“不行。 ”右管家果斷地搖了搖頭:“林氏媒體這事，我們得盯著。”

　“對，這人說到底，還是年輕，我們盯著點，他做不了妖。”左管家點了點頭，伸出手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我倒要看看，這個人處心積慮，到底是要作甚，居然敢動心眼動到雲府的頭上來了。”

　管家，是大府的看家人。

　左右管家，不但是雲府的看家人，還是跟著雲府一起成長起來的功臣。

　他們閱人無數，遇事萬千。

　只聽到天下第一這個碎嘴話的當下，就能嗅到危機的老江湖，可不像初出茅廬，二十出頭的雲大當家一樣，好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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