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解脫了,提奧多立於法駕的窗邊,望著窗外的熙熙攘攘,心中沒由來得感到輕松了許多。
他雖然不喜歡喧鬧的地方,他喜歡寧靜的夜晚,也不論那裡是否隱藏著致命的危機。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向往這樣的地方,相較於之下,教廷的生活總是刻板而生硬,枯燥無趣的。
“想出去逛逛嗎?很熱鬧的呢,我給你放幾天假。”
老教皇的聲音從背後響起,看著街上人們看向法駕的崇敬目光,聽著騎士們身上兵甲的摩擦聲,轉過身微微搖了搖頭,原本的一絲向往也變成了黯然。
“不了,教父,我答應教父了就要做到。”
一個大主教天天在街上東跑西顛的成何體統,更主要的是他答應了老教皇要一起接見那位阿斯加爾的新皇。
看著提奧多向往卻又拒不承認的樣子,老教皇在好笑之余有些心疼,神術只能改變一些記憶,但記憶深處的一些印記依然是無法磨滅的。
提奧多面色平靜的看著窗外,他有時候感覺自己有些人格分裂。他喜歡熱鬧但也抵觸這浮躁,他驕傲的同時卻又極度自卑,他渴望和人接觸但又不敢,或是不屑和惶恐,有時候粘膩親近著老教皇,有時候又喜愛一個人獨坐在深夜,有時候衝動,又有時候冷靜的可怕。
在這一切背後是充斥著矛盾與衝突,和極度抑鬱的內心。
其實我蠻喜歡抑鬱的,他既讓我理性,又讓我感性,只是……唯一的缺點是他會令我死亡……
“在想什麽?”
“沒什麽,我只是在想我們快到地方了吧。”
“是啊”
老教皇走到窗前,看了眼有些鬱鬱的提奧多,雖然他不知道又是什麽奇怪緣由所導致的。
“我的孩子,你看外面的那些人”
老教皇笑著目視著窗外恭謹行禮的人們道
“他們在尊敬你,能得到這麽多人的尊重你不覺得是件愉悅的事情嗎?不要總是悶悶不樂的。”
提奧多再次抬眼看向窗外的人們,沉默了片刻
“他們不是在尊敬我,他們是向法駕行禮,他們尊重的是這華麗的外袍而並非這其中的人”
提奧多頓了頓
“他們至多是在尊敬教父您,而並非是我,當然,如果教父脫下了華麗的冕服,離開聖座,走下磐石與聖山,我也不知道他們還究竟會不會尊敬您,也許會,也許不會,也許他們只是尊敬那華麗的外袍罷了。”
真是越來越不好哄了啊……
“好了我的孩子,這個話題並不愉快,不過我想他們也許會尊重我但我不敢確定,但這並不妨礙我期許你成為一個脫下華麗袍服而依舊受人尊敬的人。”
老教皇伸手將窗簾拉上,將那一個個看似虔誠的目光攔在了外面,轉頭看向提奧多。
“我的孩子,你應該知道的是高貴的靈魂不應當因為受到外人各異的目光而被左右,你只需要做好自己,活在當下,做自己心中認為正確的事情,而不要管其他。”
提奧多默然不語也不知是在思考什麽。
老教皇走到桌旁拿起一枚果子遞到了提奧多面前
“吃一個吧,我的孩子,但願你能好一些。你現在這個樣子真的叫我感到害怕,擔憂與心痛,我疼愛的孩子絕不是現在這個抑鬱頹廢的家夥,我的孩子是個很貼心,善良,陽光而熱忱的人。”。
而當馬車緩緩停穩時,提奧多正大喇喇的枕著老教皇的腿,一腿伸直搭在沙發扶手上,另一條腿屈膝勾在沙發背上,一手放置在胸前,另一隻手耷拉在沙發下,閉目養神。
“冕下”
馬車外傳來了拉奧姆的喚聲,老教皇放下書拍了拍提奧多的臉頰。
“起來了,我知道你壓根就沒睡著。”
提奧多悶哼了一聲,眯了眯眼,掩著嘴打了個哈欠。
“快點”
提奧多不情不願的從沙發上爬起來
“我不等你了,一會兒你自己下去吧,記得把自己收拾下,別讓人家看著你邋遢的樣子。”
“噢,知道了”
提奧多迷迷瞪瞪的撓了撓亂糟糟的頭髮
“那我先洗個澡就來。”
老教皇剛要邁出法駕的腳頓了一下
“那你一個人在裡面小心點,萬一有鬼呢?你要是不怕就隨便,我在外面等你。”
“教父,別啊”
老教皇也不在理會提奧多在拉奧姆的攙扶下邁步走下法駕。
半響提奧多不滿的看著鏡中的自己,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臉。
“為什麽我不能長得像教父一點呢,怎麽看都有點陰柔,不過以前也沒覺得過於秀氣啊,唔……他們說相由心生……”
提奧多打了個哆嗦,有些不寒而栗。
難道說我內心是個女孩子?
“冕下”
拉奧姆欲言又止
“冕下,我們總長呢?”
老教皇側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法駕
“大概還在磨蹭吧,不用管他了,這麽近反正丟不了。”
“……”
良久,當老教皇和其他幾位大主教被維也納的主教迎入大教堂後,當法駕旁少了些許人煙,隻余駐守騎士時,提奧多方才慢吞吞的從法駕內走了出來,看著周圍只有巡守的騎士,提奧多忽然有些茫然。
不是說好了會等我嗎?人呢?……
提奧多感覺自己的內心再一次受到了傷害
又騙我……
竟然沒有一個人等我,這麽放心的把我丟在了這裡……
“閣下,有什麽可以為您效勞的嗎?”
騎士雖然好奇提奧多怎麽現在才出來,孤零零的戳在這兒,但還是迎了上去。
“冕下呢?”
黑色的寬大教袍被風吹的獵獵作響,雙手交叉置於身前,身板挺直,站在法駕上高居臨下的看著前來問詢的騎士,臉上沒有什麽多余的神色,紫色的眼眸顯得有些冰冷而淡漠。任誰也看不出他在一分鍾前還在茫然和埋怨,也想不到一刻鍾前他還在對著老教皇撒嬌。
畢竟按照拉奧姆的話說他是在高冷的外表下有一顆傲嬌的心,而弗朗西斯對老教皇所說的則是他有抑鬱症和外向孤獨症,噢,對了,還有什麽情感障礙症……
神明在上,天知道這位魔藥公會的會長大人為什麽要研究心理學?
反正總之在提奧多聽來都不像是什麽誇讚他的好話。
他已經替弗朗西斯說了他想說的話,這是委婉的說法,更直接點就是三個字神經質,這個人是個神經質。
“冕下和諸位閣下已經先行進入教堂了。”
騎士的聲音打斷了提奧多思緒,提奧多心裡不住的嘀咕,但面上還是……
“那就煩請你在前替我引路吧,麻煩了。”
提奧多微微頜首,對騎士淡淡的笑了一下,如果沒有這個騎士過來他杵在這也怪尷尬的。
“能為閣下服務是我的榮幸”
提奧多矜持的點了下頭,按照自小受到的訓練與要求,保持著大主教應有的風度與從容,讓人挑不出一點錯,甚至就連每一步與每一步之間的間距都是相同的,不說完全一樣,也是所差無幾。
一隻手自然的橫垂在胸前,放置在胸前金十字架的下方二指處,壓著衣襟,免得衣襟會被吹的凌亂,另一隻手沒有權杖可握,自然而然的垂在身側。兩隻手上都帶著潔白的緊貼皮膚的棉質白手套,顯得乾淨整潔一絲不苟。右手無名指上的權戒彰顯著其身份和地位與權力,身上的黑色教袍雖不如大主教的紅色製式袍服華麗與熾熱,但卻更多了幾分肅穆與莊重。
“冕下,我已在教堂內為您設宴,還望冕下蒞臨。”
維也納的主教瑟蘭迪爾向老教皇恭身開口道。
老教皇看了眼掛鍾,又向門口處看了一眼,門口空無一人,老教皇微微皺眉。
瑟蘭迪爾還道是自己出了什麽差錯。
“再等等吧。”
然而又是幾分鍾過去了,門口處依然是毫無動靜,只有騎士肅立在那裡。
“冕下,閣下,時間不早了,還請冕下移步餐廳去享用午餐。”
瑟蘭迪爾微微側身看了一眼掛鍾,再次向老教皇請示道。
“走吧。”
老教皇的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冕下與諸位閣下這邊請。”
瑟蘭迪爾心裡格外忐忑,因為他並不知道老教皇是因為什麽而心情不佳。
餐廳的窗戶是用五彩玻璃裝飾而成的,窗面上的彩色玻璃在陽光的照射下投影在潔白地面上,顯得有些昳麗與格外的絢爛。
老教皇饒有興致的打量著整個餐廳,突然轉頭對瑟蘭迪爾笑著道:
“瑟蘭迪爾,你的餐廳可還真是富麗。”
瑟蘭迪爾乾笑了一聲,不過見老教皇並沒有再過多苛責的意思,瑟蘭迪爾悄悄松了口氣,額頭上隱隱有些發虛。
“冕下……”
“你多心了”
老教皇微微擺了擺手
“瑟蘭迪爾你還是如此謹慎,不過這倒是你多心了,我無法限制與掌控每個人的生活品味與格調,也不反對教廷的修士們追求一些高昂的東西,只要能盡到本分就是了,永遠不要忘卻心中恪守的信念。”
“瑟蘭迪爾謹遵冕下的教誨。”
瑟蘭迪爾親自將老教皇引到主座,隨後將四位大主教引到依次的位置上,然而當要將安東尼大主教引到老教皇右手第一序列的位置上時,安東尼卻是笑著拒絕了瑟蘭迪爾的好意,徑自走向了第二個位置。
長桌的兩端各有一個位置,而其余位置皆是環繞在長桌兩側相對而設,老教皇坐在正對門面的首座,蘭斯拉夫大主教坐在老教皇左手第二位,與他相對而坐的是安東尼大主教,萊克星頓大主教坐於左手的第一位,而他的對面還是空空如也。
維也納的主教瑟蘭迪爾則是侍立在一旁,經老教皇應允後坐在了左手的第三位,安東尼的身側。
“克萊斯特閣下”
待已經上餐時提奧多方才姍姍來遲。
提奧多轉身向為自己引路的一位執事和騎士表示感謝後邁步走進了維也納大教堂的餐廳,身後則是傳來了護衛在外的騎士的致意聲。
一進餐廳提奧多就被震驚到腳踝,雖然不算極盡奢華,但在他這種窮人看來這已經是不菲的財富了。
真是奢侈啊……
提奧多在心中暗自感歎了一聲,見老教皇的目光看來連忙掐斷了心中的念想。
“教父”
縱然關系再好,但在人前也總是要互相給面子的,提奧多深深曉得這個分寸。
“抱歉教父,我來晚了,打擾教父及諸位閣下用餐了。”
相較於年輕的他,在座的每一位大主教雖然名義上與他平級,但幾乎都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這麽說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妥的。
提奧多的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歉意,微微低頭,躬身,以表示自己的歉意。
“就坐吧。”
見提奧多很懂事,老教皇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麽。
“多謝教父寬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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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蘭迪爾雖然對這位突兀出現的年輕修士感到驚奇, 但還是很清醒的從座位上起身。
“閣下還請就坐。”
見提奧多走來,瑟蘭迪爾將自己的座位讓出做了個請的手勢。
提奧多對瑟蘭迪爾淡淡的點了點頭,然後示意他坐下,剛準備拉開瑟蘭迪爾左側的椅子,就聽老教皇用手指敲了敲桌角,點了下右手第一位的椅子,示意提奧多坐這裡。
“坐這來。”
於是提奧多又將拉出來的椅子再次的推了回去,掠過身邊的瑟蘭迪爾主教,沒有再看一眼,然後向蘭斯拉夫和安東尼抱以了一抹歉意的微笑,隨後輕輕的做到了右手第一位。然後似乎想起了什麽起身走到老教皇身後將左手手臂上搭著的一件長披輕輕的披在了老教皇身上。
“教父,有點冷,還是多穿些吧。”
“那我覺得你似乎也需要多穿一些”
老教皇笑著道
“畢竟你比我還虛弱”
“我這個習慣就好了,但如果教父都被病倒了誰能來照顧我?”
“就你天天的能使喚我,真是沒辦法。”
老教皇無奈的微微搖了搖頭
餐品沒有什麽出奇的,但也遠比教皇宮的平素用餐的食材好上不少。待全部上完,提奧多看了看菜品,又抬頭看了看裝潢精美,比教皇宮的餐廳都要華麗幾許的穹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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