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下來,提奧多和布魯神父相處的很愉快,在布魯看來提奧多是個一絲不苟有禮守節懂事的小夥子,因此也就默許了提奧多繼續長久的住在這裡了。
提奧多非是想賴在這裡,而是他有自己說不得的苦衷,老沃爾蒙擔憂他的狀況給他準備了不少珍貴的魔藥,可以保護自己的魔法道具,然而卻忘了給他準備這行走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也是通用的道具——金幣。身無分文的提奧多哪都去不了,好在這位布魯神父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兩人用著早餐,提奧多放下餐具的那一刻,布魯神父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掛在正中的鍾表,噢,正好一刻鍾,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如此精準的對時間的把握,可想而知這必然是嚴苛的貴族教育下產出的習慣,而面前這個少年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應當是哪個貴族家的少爺。
如此想著,布魯開口問道:
“你這麽久沒有回去,想必你的父母應該很焦急吧。”
提奧多的眼睛中露出哀傷的神色,輕輕的搖了搖頭
“我沒有父母,生我的母親我甚至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父親也早就不在了,而且.....而且我也只見過他一次,相處的也不太愉快。”
“原來是這樣啊.....”
偶爾他們也會談一些比較遙遠的話題,比如說阿斯加爾的國王和王后無故失蹤後差點又發生動亂,好在是聖西斯廷將這個苗頭壓了下去,在阿斯加爾皇室的旁系中,擇出一人繼承了王座。
用完早餐,提奧多默默的跟在身後,來到做禱告的地方,提奧多靜靜的站在一旁,也閉上雙眼單手撫胸。每次想到這布魯又覺得這個孩子不像是貴族家的少爺,因為貴族家的孩子絕不會有如此虔誠的信仰。
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冒冒失失的闖入了教堂,看見神父正在禱告,腳步略微放輕了些,但臉上的焦慮之色是怎樣都掩蓋不住的,提奧多睜開眼,看向那個青年,輕聲問道:
“發生什麽事了?”
這時,這個小夥子才注意到默默站在一邊的提奧多,壓低聲音焦急的說道:
“我的母親生了疾病,找不到醫師,只能來求助布魯神父了。”
提奧多不由自主的說了一句:
“不用擔心,神會祝福你和你的母親的。”
說完,提奧多愣了一下,轉頭看向正在做禱告的布魯神父,布魯也停下的做禱告,雖然按照道理來說禱告是不應該被停止的,但是人命更加重要不是嗎。
“想來神明會理解我的,克萊恩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提奧多微微點頭,披上了白色的鬥篷,他單薄的身子不容許讓他忍耐寒風的侵襲。
三人頂著寒風走了良久,來到一處略顯破舊的房屋面前,三人走了進去,一個老婦人正躺在床上。
布魯的眼中露出憐憫的神色,施展了光魔法中最基礎的治療術,布魯的額頭微微冒汗,半響,老婦人的面色漸漸紅潤了起來。
“好了,好好的照顧你的母親,神明會祝福你們的。”
那名青年感激的對布魯道謝,布魯含蓄的笑了笑,顯然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在回去的路上,布魯突然對提奧多問道:
“你真的不會魔法嗎?”
提奧多愣了一下,無奈的笑了笑,笑容略顯苦澀
“你看我哪裡像是個魔法師,不瞞你說,我的靈魂曾經收過創傷,縱然是學了魔法也注定不會有太大的成就。
” “那真是可惜了。”
布魯微微有些失望
“不過你為什嗎不試著學學呢,能成為大魔法師的本來就沒有幾個,哪怕學幾個魔法當個普通的魔法師也是好的,你應該有很好的魔法天賦,剛才我......”
這時一個小男孩撞在了布魯神父的身上,連聲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
雖然語氣顯得很慌張但是他的眼睛中提奧多卻沒有看到一絲緊張,反而流露出一種算計得逞的狡黠。
布魯顯然中計了,蹲下生溫聲安慰著男孩,就在小男孩準備離開的時候提奧多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小子,把你袖子裡的東西掏出來,這並不是一個好行為,更何況是欺騙了一位善良忠厚老實的長輩,你不覺得很羞愧嗎?”
布魯詫異的看著提奧多,提奧多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容,這種小把戲他小時候和姐姐就玩過了。
小男孩聽見提奧多的話腳步頓住了,猶豫的從袖子中掏出了一個錢袋,看其樣式赫然是布魯神父的錢袋,布魯的臉上有些羞怒,這是被欺騙後的正常反應。
而提奧多卻是蹲下身,視線與小男孩齊平,注視著男孩的眼睛。
“犯錯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錯不改,你直視了你的錯誤,神會寬恕你的,你是個好孩子,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嗎要這樣做,但是你要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行為,如果沒有人在你犯錯的時候阻止你,你就會犯下更大的錯誤,人們總是將自己的錯誤歸咎於是經驗,但是殊不知真正的錯誤根本不會留下半點經驗,那是你追悔莫及的。”
提奧多雖然靈魂有所缺失但他的感知能力還在那裡,心頭微微一動,開口問道:
“告訴我你的名字。”
布魯默默的看著,聽著提奧多說的話他突然感覺有些古怪,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貌似他很適合做一個神父呢。
“洛克”
“洛克,這是一個很好的名字呢。”
提奧多轉頭看向一旁的布魯神父
“神父願意接受一個可愛的小男孩嗎?”
“當然,我並沒有什麽意見。”
“那麽你呢?”
提奧多又轉過頭繼續看著那個名叫洛克的小男孩
“你願意和我同行嗎?”
小男孩歪著頭,思考了一會
“如果你不嫌棄我有一群和我一樣的朋友的話,我想是願意的。”
“那麽很好,洛克。”
提奧多伸出手握住了洛克冰冷的小手
“你很冷嗎?”
“有點.....”
洛克打了個噴嚏,提奧多從身上解下白色的披風替洛克系在了脖頸上,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想你比我更需要這個東西,我們快些走吧,神明在上,這該死的鬼天氣......”
洛克看著提奧多的抱怨,心裡突然感覺有了一絲溫暖。
當晚的晚餐又加了一個餐盤一副刀叉。
冬天即將過去,雪也開始消融,花苑裡的土地也漸漸變軟,溫度開始回升,萬物開始升騰。
布魯靜靜的聽著提奧多和洛克在聊天,通過幾天的接觸他發現提奧多並不是一個喜歡言談的人,但是最近他的話卻變多了,想來他對這個叫做洛克的孩子很上心呢。
“克萊恩先生.....”
提奧多抱著貓,有些無奈的說道:
“我說過多少次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你我相差不了多少歲,你十歲,我十五,哦,快十六了,那也僅僅差了五六歲而已,不用叫的那麽生分。”
“唔,那好吧,克萊恩小神父,我可以這麽叫你吧,小鎮上的人們都是這麽叫你的。”
提奧多微微搖了搖頭,這幾天他經常跟著布魯神父一起出去,和鎮上的人熟識了以後就給他取了這麽個綽號,當然他也並不介意。
“你能告訴我你的頭髮為什麽是白色的嗎?”
一旁的布魯也支起耳朵,這一點他也很好奇,可惜缺讓他失望了,提奧多微微失神,有些含糊不清的說道:
“沒什麽,因為一點小狀況而已....”
“好吧...”
洛克有些失望
“那你對詩歌有了解嗎,能給我誦讀些詩歌聽嗎?我很喜歡聽那些。”
“這個可以的。”
提奧多欣然應允,窗外雪後的晴空露出太陽的身影,金燦燦的陽光散落在提奧多白色的頭髮上。
提奧多清了清嗓子,緩緩道:
“我曾七次鄙夷自己的靈魂
第一次,當他本可以進取時,卻故作謙卑
第二次,當他在瘸者面前坡行而過時
第三次,當他在難易之間選擇了最容易的那一條道路時
第四次, 當他犯了錯,卻借由別人也會犯錯的理由來寬慰自己時
第五次,他因軟弱而忍讓,卻說那是一種生命的堅強時
第六次,當他鄙夷一張醜惡的嘴臉,卻不知那正是他最真實的一張面具時
第七次,當他吟唱頌歌讚美,卻以美德自詡時.......”
提奧多的聲音柔和清朗,很好聽,布魯詫異的看著提奧多,這首詩正是聖西斯廷教義裡的一首,他沒有想到年紀這麽小的克萊恩竟然也熟讀教義,因為這首詩在教義裡也不是最著名的。
“小神父你真是博學,你都將這些記在心裡了嗎?”
提奧多微微的點了點頭
“對於重要的東西不應該只看在眼裡,更應該記在心裡。”
洛克似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半響,歪著頭,好奇的看著提奧多。
“人都會犯錯是不是,就像我曾經偷了布魯神父的錢袋一樣。”
“是的。”
“那你呢,那你有沒有犯過什麽錯,讓你後悔的?”
看著洛克清澈的目光,提奧多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我一直就在錯誤中前行,我在時刻鄙夷著自己的靈魂,我曾有一位最好的教父,最好的引路人。”
“為什嗎呢?那後來呢?現在呢?”
提奧多摸了摸洛克柔軟的頭髮,語氣一如既往的平和,但在布魯神父和洛克聽來卻是有一些沉重。
“我現在正在贖罪啊,我在不住的懺悔,我曾手握聖光,奈何卻輸給了心中的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