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霍寶預料的,蘇州府城門大開,士紳商賈都安靜的很,沒有哪一家舉家搬遷的征兆。
或有二、三旁支子弟出行,也帶了幾分試探的意思,多是輕車簡行。
滁州軍剛攔截過人,扣大家一頂“有通敵之嫌”的帽子,誰還傻缺的敢重蹈覆轍?
這樣的世道,往哪裡跑呢?
跑到杭州府去?
滁州軍打下了蘇州府,就打不下杭州府?
就算想跑,就能跑得了嗎?
之前攔人可以贖買,再次被攔截會如何?
誰也不敢嘗試。
要是滁州軍是軟柿子,也不會江南江北佔據數府之地,不知不覺成為龐然大物。
長江南北,已經都是白衫軍的天下。
路上就太平嗎?
黃淮連年大旱,去年開始就有不少流民在江南作亂。
王朝末世之象。
大家最關系心的,反而是滁州軍什麽時候在蘇州府舉行吏員試。
從滁州開始,到和州、廬州府,再到太平府、金陵府,滁州軍佔領地方後,都舉行了吏員試。
自願報名,公平應試。
這是滁州軍用人的準則。
說實在話,這對地方士紳的態度略顯生硬。
地方大儒,本該禮敬,不能說“三顧茅廬”,也當禮賢下士。
可滁州軍的態度,卻是並不勉強人,愛來不來,並不缺人使的意思。
士紳大戶覺得不夠體面,可寒門士子卻是覺得正好。
真要是按照門第選拔官員,那權利肯定被高門大戶把持,還有寒門士子什麽事?
只是既存了爭權奪利之心,大家就想的更多。
“這世道,軍權為重啊!”
“滁州軍清查城中戶籍冊子,離征丁也不遠了吧?”
“征丁去做個大頭兵,何時能出頭?眼下滁州軍的各級將領,多是滁州人氏,到底佔了地利之便!”
“聽說滁州軍曾在滁州、和州、廬州三地征召士紳子弟為霍大公子親衛,這些少年日後前程也錯不了。”
“咱們蘇州人就差個牽頭的!”
“這回打蘇州的就有揚州降將,那高都帥那邊?要是降了,說不得也做個牽頭的。”
“高都帥就算被重用,也不是蘇州人啊!”
“太湖謝二爺也投了滁州軍……”
“謝二爺啊,好像與城東蘇老爺家有舊……”
太湖湖面遼闊,佔地極廣,位於常州府與蘇州府之間。
太湖水匪的赫赫聲勢,不僅在常州響亮,在蘇州也同樣讓人不容小覷。
這樣縱橫太湖十數年的悍匪,對滁州軍望風而降,那豈不是說明滁州軍比太湖悍匪還要凶悍?
眾士紳商賈想起太湖悍匪,後知後覺,開始後怕起來。
之前怎麽就沒攔著知府大人呢?
要是蘇州府上下早點從了滁州軍,大家說話也能多幾分底氣,不至於這般被動。
大家格外留心府衙動靜。
府衙裡,霍寶等到了來接手蘇州府事務的太平府執政高駿與廬州執政李遙。
其中高駿是原廬州通判,是最早降滁州軍的官員之一。
因他能力出眾,且愛惜百姓,就得到重用,讓他擔任太平府執政,成為降官中地位最高之人。
半年下來,高駿將太平府梳理的太太平平,去年年底還被選為二十五個參謀生之一,成為軍校生,算是刷新了資歷。
如今上上下下,都將他當成了自己人。
李遙不是別人,就是曲陽的捕快李四,李遠胞兄,鄧健麾下老人,擅長政務。
霍五父子與鄧健在曲陽時,就是李遙打理曲陽縣庶務。
等到霍五父子去了滁州州府,接手滁州軍,就調李遙去滁州接手州務。
在滁州軍的文官體系中,李遙能力出眾,資歷也老,僅次於林師爺與宋老大人,也是二十五個參謀生之一。
這次調人接手常州、蘇州、松江三府,霍五也與幾位元帥商量過人選問題。
畢竟這三地,各有所重。
蘇州府人口最多,事務最繁雜。
常州府境內山脈連綿,有鐵礦,還有太湖悍匪,需要強有力的人鎮守。
松江看似偏遠,也有眾多鹽場,還沿海,要防著海匪,也需要有人統領全局。
霍五與大家商量過,就調了朱都尉接手常州府,順帶著常州府內剿匪事宜。
朝廷官員出身的高駿接手蘇州府,穩定地方為主。
帶過兵的李遙接手松江府,可以清查沿海鹽場,肅清地方。
朱都尉之前閑職,就跟著大軍出發;其他兩人則是回去交接了一番差事後,才匆匆趕來。
霍寶年歲雖小,可身份地位在這裡,兩人面對少主,都十分恭敬。
“蘇州維穩為主,可以進行吏員試了,依舊是異地為官……還有征丁納銀事宜,也該開始預備起來,只是不可耽誤春耕,糧食為要。”
霍寶對高駿交代道。
去年在太平府、金陵府、鎮江府三地征兵十幾萬,眼下鎮江、蘇州、松江三地也是差不多數目。
只是有了新執政過來,就無需另派人手負責征丁之事。
征丁不同說,按照戶籍冊子,“單丁不抽”、“三丁抽一,五丁抽二”,不想出丁的可以納銀充丁。
常州府百姓還差些,蘇州府、松江府兩地是魚米之鄉,百姓比較富庶,性格綿軟,並不是好的兵源地,這丁銀會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高駿起身聽了,恭敬應了。
霍寶又望向李遙:“九叔給我的兩個鹽場就在松江,如今李大人過去,可順便幫我監看,還有我家九叔,是我爹與六叔、七叔、八叔等人的異姓兄弟,此去松江,若是得見九叔,可代我向九叔問好。”
李遙道:“下官從金陵出來前,五爺、六爺也私下囑咐過此事,九爺雖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卻是助咱們滁州軍良多,下官只有恭敬的,萬萬不敢怠慢。”
不說別的,隻說去年攻打和州前那兩艘大船,就給滁州軍助力不少。
使得滁州軍不那麽被動,要不然巢湖大戰時,就要全憑借巢湖水師的船。
還有九爺送霍寶的兩個鹽場,這大半年來也源源不斷了運了不少船海鹽過來,使得滁州軍在食鹽上比較富裕。
要不然的話,江北的鹽場多是泰州白衫佔著,江南的鹽場大部分在台州白衫手中,要是滁州軍被這兩方勢力卡了鹽供應,也是一件麻煩之事。
松江府那邊著急用人,李遙在蘇州府休整半日,就繼續往松江府去了。
蘇州府這裡,高駿接手了政務,霍寶就叫人準備回軍之事。
之前常熟縣、吳江縣、昆山縣三地佔領後,都是童兵分兵留守。
如今要準備回軍,這三地駐守兵馬也要替換調回。
“寶爺,關鍵是庫房那些,也該分分了!”
朱強帶了激動道。
所謂庫房裡的東西,就是之前在官道截獲的那些財物,還有過後蘇州府城官員士紳“贖人”的那些銀錢。
這些都算是戰時繳獲,是要分配下去的。
大的分配對象是鄧健部、水師部與霍寶部。
至於下一步分配,都有份額規定,也不會弄混。
還有仇威、侯曉明、石三下去攻打縣城的繳獲,也要按照規定上繳分配。
只是上繳的部分是小部分,童軍內部分配的是大部分。
銀錢上最容易出紕漏,因此滁州軍的分配條例格外細致。
早在滁州軍進金陵後,就全軍清查過一次,處置好幾個千戶,砍下好幾個腦袋。
朱強這麽惦記分配繳獲,也不是想要多貪多佔的意思。
就是想著早點到自己手中,早點做內部分配,讓將士們也早點歡喜。
霍寶沒有異議,就允了。
這次蘇州府城的繳獲, 會按照五、三、二的比例分配。
鄧健率領的主力佔五成,於老元帥率領的水師是三成,霍寶部是兩成。
每部繳獲,再按照比例上繳太尉府一部分,後勤保障一部分,剩下是主帥、中層將士、兵卒分配。
朱強這幾日就在倉庫,對其中財物銀錢都心中有數。
……
說是分配,不過一日功夫,就分得清清楚楚。
“不管是古董珍玩,還是金銀布帛,都是按照比例分配,其中古董珍玩,是請府城幾個鋪子的供奉來估價作保……咱們隻分了兩成,也有古董珍玩十車,金三萬兩,銀二十五萬兩……”
朱強手中捧著小算盤,眼睛發光,跟著霍寶回稟:“這還只是府城這邊的繳獲,另有常熟縣、吳江縣、昆山縣分給咱們的繳獲金四萬兩,銀三十萬兩……在這之前常州晉陵縣、宜興縣兩地繳獲金兩萬四千兩,銀十七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