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動!”侯曉明高聲喝道。
原來門口那幾個儒生,聽了霍寶的話,想要的往縣衙裡跑,直接被喝止。
鄧文書看著霍寶,卻沒有被揭破身份的慌亂與緊張,反而露出幾分大義凜然:“是我預備的,也是我叫人挖的!我本來就是佛祖坐下弟子,佛軍一員!”
“佛祖戒殺生,佛祖讓你火燒縣兵大營?那周邊可都是平民百姓,難道他們就不該被佛祖庇護?”霍寶心中直拱火。
“世上秩序已亂,人心蒙塵,彌勒降生,明王出世,佛軍將蕩盡人間汙垢,重建和樂世界,阻攔者都是事魔邪黨,當受明王怒火!”鄧文書越說底氣越足,面上帶出狂熱。
之前在縣衙門口那幾個哆哆嗦嗦的儒生,似也受到鼓勵,直接盤腿坐下,眼觀鼻、鼻觀口,口中開始念經。
眾童軍看著,隻覺得跟唱大戲似的,端的熱鬧。
霍寶看了,並不覺得可笑。
這“事魔邪黨”,是官府與正統佛教對彌勒教徒的稱呼,沒想到彌勒教給弟子洗腦,用的還是這個詞兒。
如今民智不開,彌勒教教義淺顯、修行簡便,在百姓中容易傳播;可眼前這幾人不是普通百姓,而是讀書人。
子不語怪力亂神,儒家弟子修君子正道,對鬼神敬而遠之。
連讀書人都尊奉彌勒教,暗中投白衫軍,可見彌勒教在本地已經是燎原之勢,不可阻擋。
“你才是邪黨,你是喪了良心的邪魔!”
秀秀忍不住,已經衝了上去,給了鄧文書一腳:“當初白衫軍進來,縣上亂成什麽樣,旁人不曉得,你們這些在衙門裡當差的也不曉得?入室搶劫的,欺負大閨女、小媳婦的,家裡養的貓貓、狗狗都被逮了吃肉的,他們哪裡是什麽白衫軍,就是冒著白衫軍為名為非作歹的強盜!我爹攆走了強盜,護住了百姓,你們不曉得感恩,還想要害他,你們是人不是人?”
“鄧健真要是為了百姓,就該投了佛軍,幫佛軍聯絡士紳,穩定縣城;可他仗著勇武,倒行逆施,驅逐佛軍,割據曲陽,招兵買馬,甘為朝廷鷹犬,注定沒有好下場!”鄧文書振振有詞。
秀秀本就為父親出征擔心,聽了這話,更是惱火,又踹了鄧文書幾腳。
鄧文書不避不閃,一副不與小輩計較的模樣,讓人氣結。
縣衙門口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就有不少百姓探頭探腦的看熱鬧,指指點點。
“怎麽回事?又鬧什麽妖呢?”
“縣尉大人要抓人了?誰這麽膽子肥,敢招惹他?”
“領頭的不是縣尉,是個小衙內,跟班的也都是半大小子!”
“縣衙裡主事的不是縣尉小舅子麽?這是窩裡反了?”
等到又有兩百童軍小跑著過來,看熱鬧的百姓才齊齊熄了音,藏頭藏惱,遠遠窺視。
“彌勒教信徒執五戒,不殺生、不偷盜、不淫邪、不妄語、不飲酒,是真信徒,還是假信徒,一查便知,查!”霍寶環視四周,朗聲道。
鄧文書還想要反駁,侯曉明早已經在旁等著,直接堵了嘴巴。
霍豹得了消息,匆匆趕來,接手三百童軍,繼續包圍縣衙。
侯曉明帶了一百人,隨霍寶、侯曉明進縣衙。
縣衙大堂裡不是明鏡高懸,而是擺了三尊泥塑佛像,供奉的是彌勒佛、觀音、如來佛。
佛像前,鮮花瓜果俱全。
這般供奉齊全模樣,顯然不是一日之功。
除了六科文書與小吏,縣衙裡還有不少其他人。
有的跟鄧文書似的,衣服分了裡外,並沒有直接著白衫;有幾個虔誠的,無畏無懼模樣,直接穿了白衫,並沒有遮掩的意思。
總共二十八人。
霍寶沒有急著審問,而是繼續等著。
沒一會兒,縣衙後院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朱強等人,壓著八個五花大綁的人。
這幾人就是想要通過縣衙地道逃竄的,卻不曉得童軍先一步發現了地道,正好“守株待兔”,被抓了個正著。
先前的二十八,加上這八人,已經是三十六人。
與縣衙中這些無畏無懼的信徒相比,地道裡抓的這些就帶了畏縮,個個兒垂著腦袋,恨不得將臉都遮得嚴嚴實實的。
沒有幾個短打布衣,都是穿著長衫綾羅,與鄧文書似的,一面青色、藍色,一面白色,方便兩面穿衣。
霍寶不是當地人,看著誰都眼生,可瞧這幾個人的反應,顯然是怕人認出來。
霍寶望向秀秀。
秀秀已經上前,正仔細看那幾個人,認出一人:“這人是張三叔的外甥,家裡開布莊的!”
霍寶聞言,立時坐不住,走了過去:“真的?沒認錯?”
“他叫拴住,耳朵後有個拴馬樁,錯不了!”秀秀指了指那人耳朵,赫然是個綠豆大小的拴馬樁。
兩人對視一眼,心都提了起來。
張、李、王、趙四位,是鄧健器重的手下,尤其是這個張三,手中握著兩千兵馬,堪為臂膀。
之前發現輔兵不安分,兩人懷疑輔兵的負責人趙千戶,沒想到趙千戶那邊沒查清,這邊又出來個與張三的親外甥。
“咯咯咯咯……”那小子被認出來,越發驚駭,牙齒打顫,幾欲昏厥。
“表哥,給我爹去信吧!”秀秀忙道。
“嗯,不能瞞著表叔!”
不管那個張三無辜不無辜,能調查此事的只能是鄧健。
那小子一翻白眼,終於暈了過去。
眾人都等著霍寶下令。
就是那沒有暈過去的三十五人,也都留心霍寶的反應。
是審,是懲?
“都堵了嘴,壓下去!”霍寶指了指那些大義凜然的教徒,吩咐道。
幾十個童軍應聲而出,一個個跟拖死狗似的拉了下去。
“邪黨!”
“嗚嗚……”
霍寶挑了挑嘴角,上輩子不是“甜黨”, 也不是“鹹黨”,這輩子倒成為“邪黨”了?
嘿!真稀奇!
要出逃那幾個人越發鵪鶉似的,顫顫抖抖,恨不得攤在地上。
霍寶掃了一眼:“也拉下去!”
又有童軍上前,拉了幾人下去。
“這個單獨關押,看好了,別叫他死了!”霍寶指了指地上的拴住,吩咐道。
侯曉明叫了一什隊伍出列,拖了拴住下去。
眾人都看著霍寶,沒有人質疑他為什麽不審不查。
怎麽審?怎麽查?
徒三爺就是白衫軍,鄧健與徒三爺結盟,還沒有公開舉反旗,可這濱江一打,不反也反了,也算是成了白衫軍。
誰會想到曲陽縣裡還埋著這麽一夥兒信徒,這是‘大水衝了龍王廟’?
可明曉得這些人包藏禍心,難道就只是一關了事?
霍寶想了想,道:“全城貼告示,鄧文書等三十六人假借佛祖之名,在縣衙聚眾喝酒吃亂,違背佛祖五戒,疑為邪黨假冒佛門弟子。有百姓能提供實證者,獎糧食一鬥、銀錢五兩。即日起,曲陽白衫軍城裡糾察隊,全縣糾察,辨別真假信徒!”
秀秀眼睛一亮,又露出為難:“那拴住?要不要先略了他姓名,等張三叔那邊查完再說?”
“王子犯法,與民同罪!”
礙於鄧健,那些衙役出身的千戶、百戶,霍寶不會動,這叫“打狗看主人”。
可這些人的家屬子弟,就無礙了。
要是都束手束腳,那以後就只能在曲陽苟著。
送上門的“雞”,不宰白不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