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秦修照例吃過早飯之後又等了一會兒,避開擁堵的上班高峰,才施施然離開戈登先生古董當鋪店。
路上,他不時顧盼左右,四下張望,新街口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的繁華景象,舒緩著長時間呆在煉金實驗室產生的淤塞憋悶之感,頓時便覺得心曠神怡,通體舒泰。
看他這副悠哉閑適的樣子,顯然,經過這個周末的調整,秦修已經從失落頹唐中走了出來,而且,獲益匪淺。
“咦,那不是章涵麽?”
忽然,秦修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特意駐足往那邊看了看,果然,站在一棟商業大廈門前廣場,一身西裝革履,賣相上佳的男子,正是他的舍友。
留意到章涵手中抱著一大捧火紅色玫瑰,秦修嘴角一挑,怪怪地想著,“不會是來向美女表白的吧?”
雖然同住一個宿舍,但章涵與其他三個舍友的關系十分冷淡。
不僅因為他是金陵本地人,長時間在外留宿,基本不回宿舍,更是因為他生性高傲,言談之間總是帶著一副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口吻,幾次交流之後,秦修三人就對他敬而遠之。
章涵對此表現得極為灑脫,渾不在意,三年下來,與三個舍友的關系,也就是點頭之交罷了。
就在這時,章涵那邊有了動靜,就見他神色一喜,捋了捋頭髮,臉上現出燦爛又帶著些許自矜的笑容,邁著自信的步伐迎了上去。
秦修順勢望去,一道美麗的倩影映入視野,立即驚豔了他的心神。
身量修長,體態窈窕,白色襯衣與黑色套裙的簡單搭配,在她身上竟有了化腐朽為神奇的美感,三千青絲隨意地披在身後,外面罩著一件米黃色雙排扣長款風衣,正好彰顯出那一雙筆挺勻稱的長腿。
一見之下,秦修為她端莊而優雅,高貴且精致的氣質所折服,竟也忘了看一眼她的容貌。
久久回過神來,女子曼妙的背影已經消失在視線盡頭,原地隻留下捧著大束玫瑰,臉色陰晴不定的章涵。
而在秦修心底,同樣有這樣一道如雲霧映襯的神女般美麗的身影縈繞,雋久永恆,流連難去。
深深地望了章涵一眼,秦修將心底一抹繾綣掩去,收拾心情,轉身進了地鐵站。
地鐵上,秦修僥幸找了個座位坐下,他拿出手機,準備借這個時間,將裡面一份文件看完。
這個周末,秦修抽空給虞偉才發了一條信息,讓他幫忙通過新聞社的途徑,調查一下金陵市近幾年來意外死亡的女學生,年級大概是高中或者大學,尤其留意那些死狀殘忍,有詭異怪談流傳的事件。
這樣做,當然是為了查清那夜出現在鍾山大學的白衣女鬼的身份,托她的“福”,秦修有了涅槃重生一般的蛻變,自然不忘還她一份“厚報”。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秦修不是君子,在準備了幾樣針對手段,有一定把握之後,更不願拖延時間,使夜長夢多。
虞偉才雖然答應的時候勉勉強強,還抱怨著這種都市怪談類型新聞一向由新聞社另一位記者侯宇負責,他關注不多,但仍是不負所望,在昨天晚上就將一份詳細資料發到了秦修手機上。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沒想到金陵市這幾年來,竟然有這麽多女學生遇害。整理這些文件,大白天都給我嚇出一身冷汗,你可得好好賠償我的精神損失!”
虞偉才不愧是新聞社首席記者,不但行動迅速,
搜集資料豐富完整,還分門別類地,細心整理了一番,將各個事件的時間、動機、特征做成標簽備注在目錄後面,一目了然。 秦修只是略微一掃,就準確地找到了可能的目標。
“2029年,鍾山大學張靜自殺案。”
“還是鍾山大學的學姐,2029年,是我進學校前的事情了……”
依照虞偉才收集的消息,張靜出身於一個三線城市普通教師家庭,原本只是一個溫柔善良,容貌可愛的普通女孩。
大一入學不久,她就交了一個男朋友,雖然對方家境貧寒,日常生活費用都要張靜幫忙,但男友的溫柔體貼,以及言談中總是掛在嘴邊的遠大志向,都令涉世未深的張靜深深迷戀,很是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
然而好景不長,因為一次出國深造的機會,男友終於露出了他的真實面目。
為了獲得更好的資金和渠道支持,他背著張靜,開始追求學校裡一位同樣有意出國的富家小姐,驢前馬後,百般殷勤,終是討得了對方歡心。
之後,他腳踏兩隻船,一邊逢迎富家小姐,一邊又與張靜柔情蜜意,可憐天真單純的張靜受他欺瞞,直到最終出國名額確定,才被男友無情攤牌。
張靜遇人不淑,哭哭啼啼傷心了許久,但她性格柔弱,無可奈何,只能答應對方的分手要求。
然而,退讓卻沒有帶給她一個美好的結局。
富家小姐聽說兩人的事情之後,與那名男生大吵了一架,險些斷絕關系,在男生苦苦哀求,再三保證之下,才應允給他最後一個機會。
於是,在男生和富家小姐雙雙啟程前往國外的前一天,大量關於張靜的私密照片出現在了學校的貼吧中。那是他們尚且恩愛之時,張靜在男生蠱惑懇求下,為了滿足他的惡劣興趣而拍攝的。
男生和富家小姐雙宿雙棲,卻是將一個爛攤子留給了張靜。
她在一夜之間成了學校的名人,無論是在教室上課還是走在路邊,總有人以異樣的目光審視著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飽含著惡意的鄙夷與嘲笑。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
張靜很快就開始自暴自棄,荒廢學業,疏遠朋友,頻繁更換男友,出沒於夜店和酒吧之中,直到一次與舍友的爭吵,使故事迎來了一個黑暗的結局。
壓抑情緒一朝爆發,張靜已經瘋了,在夜晚舍友們紛紛熟睡之後,將致命的毒藥灌進了她們的喉嚨。
然後,對自己識人不明同樣無比痛恨的張靜,以針線縫死雙眼,又是一針針,一線線,將一身白色睡衣與皮膚緊緊縫在一起。
陰暗死寂的宿舍裡,鮮血滴落的聲音好似鍾表指針轉動,她忍受著針線穿透身軀,那種堪比凌遲的痛苦,在自虐中尋求著卑微的救贖,最終將一身白衣化作赤色。
第二天,當宿管人員發現她們的屍體時,一身殷紅倚在床上的張靜,嘴角仍帶著淒迷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