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琳等到斯坦因完全消失在視野裡面,才重重地呼了口氣。
暗自罵了一聲“暴躁的醜熊”,凱琳回頭看了一眼隔離間,四人獨特的陰森氣質彌漫開來,讓她不寒而栗。
那和亦秋長得一模一樣的屍體此時被解開了繃帶,就隨意地扔在旁邊,屍體依舊平平淡淡地睜著布滿了直視恐懼的痕跡的眼睛,耷拉在輪椅上,怔怔看著天花板。眼中沒有什麽情感,死灰一片,但到底是不太像普通死人的眼神。如果非得來形容的話,這對眼睛更像是從活人身上摘下來的。
凱琳惱火地踢了一腳這屍體,然後離開隔離間。
走在走廊上,她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的妹妹似乎從剛才她被罵開始就不見了……
“這該死的婊子!讓我一個人被那醜熊訓罵,自己倒是溜得快!”
凱琳朝地上碎了一口,惱火地踹了一腳走廊的牆壁,卻因為腳沒有牆壁硬吃了痛,蹲在地上吼了一聲!這性格本來就極端惡劣的凱琳,在這一刻幾乎要瘋掉了,將所有的過錯都歸結給廢物弟弟亦秋。
最後,她還是咬著牙,墊著腳離開了這裡。走進昏黃,消失在昏黃。
而此時,聖迪倫卡醫院東邊的圍欄之上,一個身著護士服的身影蹲著,她頭微微回過,看了一眼外觀並無特殊的醫院,碧藍色眼睛眯起。
她回過頭,看了一眼圍欄之下,步伐一動,縱身一躍,踩著攀過圍欄的細小樹枝,樹枝瞬間彎曲垂下,但也為她卸去了部分力。她扭身一轉,順手抓住圍欄的立杆,然後雙腳一扭在壁面上一蹬,一個輕巧的動作,落在地上。
一氣呵成,絕對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落地之後,她沒有停止動作,貓著腰,岔開圍欄之下牆壁的高度,順著一條很是荒亂的小路向前快速移動。腳穿薄薄的藍布鞋也絲毫不影響她在這亂石雜堆之間行動,如同一只在荒野之原跳脫的灰兔子。
直到遠離了一些才停了下來,她蹲下來,讓灌木叢遮蓋住她的身體,然後回過頭透過灌木叢之間的縫隙看過去。那聖迪倫卡醫院已經被幾棵大樹給遮住了不少,那些大樹如同深綠色的大傘一樣,彌蓋住整個醫院的上空,從遠處看上去頗為壓抑低沉。
她其實很不明白,為什麽一個研究精神病人的醫院會修在這種壓抑的地方。
細細的眉毛微微擰了起來,她摘掉纏繞在頭上的紗布帽子,一頭棕色的長發滑落而出。戴著這種帽子讓她感覺很不習慣,所以寧願選擇不要。
看著垂落在凸起的胸膛上面的微卷棕色長發,她的眉毛擰的更深一些。她不太喜歡這樣長的頭髮,會影響到脖子的動作。於是,她在身上護士服兜裡面掏出了一把醫用剪刀。
右手持剪刀,左手一把挽起頭髮,哢嚓減到剛好夠到下巴尖的長度。
她擺了擺頭,頓時覺得舒服不少,擰起的眉毛松了松。
再將臉上的灰色面罩給取掉,露出耐看但是絕對不驚豔的臉。她繼續從衣服兜裡掏出一副黑色的面罩,手拿著面罩抵在兩端的太陽穴,穩固在額頭上面,然後一拍,面罩頓時延展出一部分,面積變大了一倍,多出來的一倍向下延展,覆蓋住眼睛和臉蛋,只剩下鼻尖一點和薄薄的嘴唇。
黑色面罩泛過一絲流光,然後沉寂下去,除了造型很酷意外,變得很是普通。
她站起身來,摘掉灰白色的手套,然後繼續從兜裡面掏出另外一幅手套來。一副黑金手套,
金色的絲線彌散了整個黑色質地,滿滿的黑金科技感。搭配上她臉上酷酷的面罩,像極了即將隱入黑暗的刺客。 沒有在這裡逗留多久,她將減下來的頭髮收好,不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跡在這裡。站起身來,微風吹拂著她零碎的短發,長短不齊顯得很是凌亂,但是在面罩所賦予的冷酷臉型之下,反而顯得比較乾淨利落。
她站在原地,呆立了片刻,然後果斷選定方向,朝著選定的方向迎著風雨快速離開。
十分鍾後,越過了一條被雨水衝刷得滿是泥濘的小路。此時的她已經是渾身濕透,原本灰白的衣服在濕痕的映襯下變成真正的灰黑色。頭髮也是濕漉漉的,凝結成分明的一束一束,不斷有水滴從末端滴落,滴在衣服上。
不過她渾然不在意,駐足在原地,看著面前一座模糊了刻痕的墓碑。
翻了翻眉頭,她別頭看著墓碑後面墳頭那明顯的翻動痕跡,頓了頓,然後又看了看身後明顯的“人”字凹陷,想到了些什麽。
最後,她微微吐出一口氣,順著一路過去的大小兩道腳印前進。
……
易秋一手撐著大黑傘, 端正直立,即便風雨再怎麽大也不搖晃半分。
一手插在衣兜,筆挺的垂膝大衣沾染了一些雨水和泥漬,使得他看上去風塵仆仆的。但是步伐卻是走得那麽優雅從容,好似在走秀台上一樣。
他白慘慘的面具臉上是到耳根的微笑,這於他而言的確是微笑。
他突然張嘴呢喃,發出吞了刀片一樣的難聽聲音:
“從前有個叫易秋的偉人說過,人生處處是舞台,所以隨時隨地保持優雅從容,因為那是作為一個紳士的基本素養。”
他想了想,疑惑地頓了頓。
“是不是有什麽不對?易秋是個偉人沒錯,人生處處是舞台也沒錯,紳士也沒錯……”
他恍然大悟,拍了拍腦袋,笑得更開了些,嘴角裂開,沿著耳根往下掀起。
“不止是優雅從容,還要……儒雅隨和……”
噠噠——
邁著踩開一串又一串泥漬的步伐,易秋順著田野小道,朝著已經可以用眼睛看到的一個小鎮走去。
約莫走了五百米左右,從邊道往下面看過去,他見到了一個有些大的坑。從一處斷裂開的土壁開始,一直朝裡面延伸開,形成了一個外面口子很小,但是裡面空間很大的天坑,如果不是因為路滑,他從田野小道上面下去,到了雖然沒路但是比較穩當的一片拜木草地去,絕對會錯過這樣一處景觀。
從裂縫往裡面看過去——
他頓時覺得有趣起來。
那裡面橫陳擺列著一大堆跟他一樣,腐爛了一半身體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