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秋撥通電話。

　“喂。”

　這是聖迪倫卡醫院的內線。

　在轉線員的幫助下，電話很快就接通到斯坦因那裡。

　斯坦因的聲音疲憊無力，但不像是剛睡醒。

　“亦秋先生嗎?”

　“是我。你沒睡好嗎?”

　“根本就沒有睡，這種時候誰還睡得著啊。”

　“辛苦你了。”

　“這種夜晚，過的多了，也就習慣了。”

　“莉雅城的情況你知道嗎?”

　“知道，一個家夥不斷地給我發電報匯報戰況。呵呵，他們說這是一場戰鬥，就好像他們正在經歷一場改變人類命運的戰役一樣。事實上，這只是一句無聊的話而已。”

　“原本我以為要明天才會看到這樣的情況，現在看來，你比我想象得要厲害。”

　“這算是看得起嗎?呵呵。”電話裡斯坦因發出自嘲的笑聲。他轉調又說:“倒也不只是我一個人的功勞，一個奇怪的家夥幫助了我。”

　“誰?”

　“應該是巫告家族的人。”

　易秋陡然想起幽羅先前說的聚會上出現的那個巫告家族的年輕人。

　“你說說看。”

　“他身上那股陰翳的氣質除了巫告家族，我實在不知道還能有誰能夠具有。事情是在一個貴族的聚會上——”

　易秋打斷斯坦因，“查理醫生，我知道聚會的事情，你告訴我你和那個巫告家族的人的交際就行了。”

　斯坦因稍稍愣住了，電話裡傳來指甲摩擦的聲音。他沒有多問易秋為什麽知道聚會的事情，咳嗽一聲回答:“當我在聚會上向一群貴族宣揚從你那兒得來的消息時，那個巫告家族的人一直站在我的身邊。事實上，我知道我根本沒有那樣的能力在那麽短的時間內說服那麽多的人，再說了，我這幾天上火，嗓子一直不舒服，聲音不太大。但是，那個人好似有著魔力一般，我不經意間看到他的眼睛冒出紫黑的光，然後我的聲音變成了別人的聲音，變得清晰，躁動，冰寒。雖然說的話的內容是我自己表達的，但是聲音根本就不是我的。”

　“你的意思是，他在幫助你?”

　“是的，除了他我不知道還有誰會讓我發生這樣的變化。”

　“之後呢?”

　“之後啊，等我將所有的事情全部吐出來的之後，再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個人已經不見了。至始至終，我連一句話都沒有和他說。我感覺，有些奇怪。先生，你說這是為什麽呢?”

　易秋手指敲打著床頭櫃，按照時間來看，那個巫告家族的人多半就是他從莉莉卡家出來時所遭遇到的那個人。如果斯坦因說的是真的的話，那麽這個巫告家族的人所做的事情是與家族其他人背離的。他幫助斯坦因宣揚“克蘇魯”和“深潛者”只會加速莉雅城矛盾的爆發於混亂的局面。而從那個雜貨鋪的邋遢老頭那裡得來的信息，巫告家族本來的目的是阻止深潛者進入杜倫平原。那他為什麽這麽做呢?

　“對了，查理醫生，我必須得告訴你一件事情。”

　“先生你說。”

　“當初我在隔離間的逃跑之後留下的那具屍體，也是巫告家族的人。”

　“什麽！這！這怎麽會！”

　“那具屍體被掩藏在了木地板下面，逃離那天看模樣剛死不久。不過之前的事情我完全不知道，不知道他是怎麽被掩藏到那個木地板下面的。”

　“地下的隔離間只有我有鑰匙，所以那人肯定不是從正門進去的。”

　“我知道，因為地下走廊盡頭的鐵門有明顯的破壞痕跡，那邊有著一條幽深的地道，他應該是從哪兒過來的。而且你知道嗎?”

　“什麽?”

　“那個地道的盡頭是尼爾·哈因萊特的墳墓。”

　“什麽！這是巧合嗎?”

　“你覺得呢?”易秋輕笑一聲反問。

　“不太像是巧合。”斯坦因聲音苦澀，他現在感覺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好多好多。

　“巫告家族在我這個角色周圍扮演著什麽樣的存在我不知道，我能夠告訴你的就只有一個。我身體的腐爛情況，包括之前的莉莉卡，甚至是所有和我同樣遭遇的人，都可能是巫告家族的人在作祟。”

　“不會吧。”斯坦因的語氣很是勉強，“要知道巫告家族可是陛下的親力軍。”

　“你這倒是提醒了我，說不定還與國王陛下有關。”易秋像是開玩笑一般說。

　“噓！”斯坦因慌忙阻止，“可不要這麽說，即便是內部專線，被監聽的可能也存在的。這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難免是個麻煩。”

　“放心吧查理醫生，現在整個莉雅城就是個麻煩，再添幾把火也無所謂的。”

　沉默了一會兒，斯坦因歎氣說:“說到底，我還是沒想到入夢教的信徒對莉雅城的破壞那麽大，那座千年鍾樓都倒塌了。現在的莉雅城真的是在毀滅的邊緣了。”

　“怎麽，不忍心啊。”

　“倒並不是不忍心……嗯……”斯坦因頓了頓，“還是有些不忍心的，我在莉雅城生活了幾十年，歸屬感什麽的，難免會有一些。”

　“時代的更迭，這是必須要面對的。你沒有能力阻止，我也沒有。需要給你說明一下，按照速度的話，深潛者們現在估計已經在莉雅城不遠的那個峽谷了。”易秋望著東邊那層因為紅月爆發，光芒更盛的霧氣紫光緩聲說。

　“這麽快！”

　“不過，我猜巫告家族的那一批人應該守在那裡的，畢竟算是最後的關隘了。應該可以拖上一段時間，不過潰敗是必然。”

　“這……”斯坦因不知道說什麽。

　“查理醫生，做好準備逃跑吧，深潛者的目的地可能不止莉雅城，最好在明天晚上之前離開那裡。”

　“它們還會到聖迪倫卡來?”

　“必要冒這樣的風險去賭，沒必要。”

　“可是莉雅城同樣危險的話，去莉雅城又能怎麽辦。”

　“我在莉雅城的嘛。”易秋笑著說出這麽一句話。

　斯坦因忽然愣住，他緩了好一會兒才幽幽地說:“我明天就過來。”

　恍然不覺間掛斷電話，斯坦因頹然地癱在沙發上。這種無法選擇的情況下，有人給了希望是一件值得緩一口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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