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章 九世輪回(一)

  一位衣裙破舊的婦人躺在簡單的床榻上，痛楚呻吟著;床榻邊上，一位穩婆用熱水敷過的粗布，擦拭著婦人的額頭和臉頰。

  同時，穩婆低聲地安慰著婦人，並調整她的身姿。觀那隆起的腹部和躺的姿勢，這婦人正是臨盆待產。

  屋外的簡陋堂屋裡，一位衣著短打的漢子，一邊燒著灶台裡的熱水。一邊焦慮地傾聽著屋裡的動靜。

  彷徨之余，他的目光不時地注視著灶台一角上的一小缽粗鹽，半升茶油，半鬥粟米。貧賤的獵戶之家，這是僅有的奢侈品。就這些東西，還是他們家幾張不多的獸皮換取的。

  等待的煎熬持續了半個時辰，一聲“哇！”有力哭聲，讓這漢子喜開顏笑。情急之下，他一小子就串到了竹簾前，準備進屋一探。

  可又想到女人生孩子，男人不進屋的規矩，他還是守在外面乾著急。

  好在，片刻功夫，穩婆抱著一個在繈褓中的男孩，向漢子道喜道:“許二郎，恭喜了！是個兒子”。

  “是男孩啊！太好了，按東鎮裡的先生說法，這孩子是男娃，該取名許意”。

  屋外，男人欣喜的歡呼;屋裡，婦人疲憊之余的欣慰。

  這是陳風看到的畫面，不知為何，這兩個樸質的獵戶夫婦，讓陳風倍感親切。一種源自於血脈和靈魂痕跡的親切！
  平淡的生活畫卷，就這樣慢慢展開。獵戶夫婦的日子過得很艱辛，但也充實安穩;他們的孩子，許意也一天天長大。

  狹小的生活世界圈子，許意的成長波瀾不驚;在父母逐漸蒼龍的時光裡，許意也漸漸成為了個青年後生。

  只是，貧賤的日子總是帶著悲傷和不如意。

  許意剛成年，母親在一場大病中去世;不久，落下操勞暗疾的父親，也撒手人寰而去。

  幸好，窮孩子早當家，許意憑借父親傳授的狩獵本領，倒也掙得一口飯吃，沒餓死。只是，除了父親留下的一座破茅屋，家徒四壁，實在娶不起媳婦。

  苦澀的日子，就這樣平緩地渡過。孤苦的生計，冷暖自知的世俗社會，鑄就了許意內斂的性情。

  五旬過後，漸漸衰老的單身漢許意，再也沒有能力去狩獵。殘余的日子裡，一個賣炭翁出沒在東鎮和荒郊之間，孤獨的生活著。

  直到有一天，蒼老的許意感覺到上蒼的召喚，平靜地閉上眼睛，結束了平淡無奇的一生。他此生唯一遺憾的，是娶不起媳婦，沒有給父母留下血脈後人。

  陳風目睹了這一切，盡管沒有得到任何提示，他也明白，這是曾經的自己。是某一世的經歷。

  ……

  隨著許意的死亡，視界再次蒼白。

  忘憂泉裡，陳風的神魂被禁閉，身軀隨著神秘泉水漂流。只是，他的法體，在這忘憂泉裡，連塵埃都不如。隨著許意的死亡，第二枚陰陽銅鑒從須彌手鐲中飛出，化作第二道輪回印記，覆蓋在陳風的法體上。

  當視界再次清晰，陳風看到一片仙境般的深谷幽境。幽暗的巨大谷地裡，萬物繁茂，生機勃勃。目光鎖定在視界中央的，是一株翠綠莖株，淡紫色葉片的靈藥。

  紫芸檀露，是修界稀有的靈藥之一。

  植物的成長，比之動物，更加平淡。鬥轉星移，時光飛逝;生長偏僻角落的靈藥，生長了數百年的成熟藥齡，居然安然無恙。

  身為靈藥，在靈智未開之初，根本無法察覺外界的變化。但由於上蒼視覺的存在，陳風知道這裡是某個修煉大宗的僻靜藥圓靈地。

  本來，宗門的人怎麽都不會將之遺漏了。巧的是，這株紫芸檀露是一枚意外的種子，落在崖壁縫隙裡，自然成長。

  按理，以紫芸檀露最多三千年的生命周期，達到年限後，會自然結出袍子種子，然後凋零死亡。

  但意外的情形發生，宗門內一有高人渡劫過程失控，天劫的余波落入此深谷。其中，一縷雷弧落到這株紫芸檀露上，讓它發生了神秘的脫變。

  不久，因為那名強者的隕落，宗門勢力大減。因此，敵對勢力來攻，發生了宗門之戰。

  見情形不妙，宗門中的長老激發這處隱秘藥園的禁製，將此處藥圓深谷引入空間裂空的芥子空間。

  然後，天算不如人算，這個宗門最終未能躲過此劫，覆滅在大道之爭的輪回裡。

  因此，在外界世人不知之處，這株紫芸檀露，在寂靜之中，渡過了數萬年時光，最後化形成靈。作為靈藥之靈，除了鬥法戰力不如同階外，修煉幾乎沒有什麽瓶頸。

  於是，數萬年後，紫芸檀露達到了小世界巔峰，並成功飛升到主世界。

  原以為，藥靈的特殊本體，能讓它走的更遠。但八階的大境界，完全不同於之前的吐納吸食天地靈氣過程;法則的領悟，成了藥靈的短板。

  更不妙的是，在一次周期性大天劫的渡劫過程，它的藥靈身份暴露，引來了無數強者追逐。最終，它沒逃過厄運，被擒獲煉成了丹藥。

  盡管難逃輪回之苦，但這一世，陳風看到精彩波瀾的一生。

  當畫面重新變成蒼白之時，陳風不禁地自問道:這是自己的第二世嗎?

  ……

  第三世，陳風看到了一隻渡鴉。

  最平凡的生靈，最簡短的一生，從弱小的雛鳥，到自由的飛翔，再到老弱死亡，不過區區數年時間。

  作為一隻渡鴉，捕食、躲避天敵、建築鳥巢，是自己一生的旋律主題。

  第四世，陳風看到一隻普普通通的草原蒼狼。

  在狼群中誕生，在狼群中成長，學會遷徙捕食，學會群體戰鬥。沒有狼王那樣英勇睿智，也沒有殘疾的狽那樣懦弱不堪。

  生存是主旋律的生態鏈一員，群體而戰，群體而生，群體而亡。

  第五世， 陳風看到一隻微末的浮遊。

  從蟲卵到孵化，不過幾天時間。從離水飛翔，到完成種族使命，與同伴匆匆交尾產下後代，帶墜落而亡，不過朝夕之間。

  第六世，入目的是一片漆黑的土壤。

  深藏在大地深處，吸食者土壤中的水和養份，然後憑著草木的根汁，默默地潛伏著。如此數年後，脆弱的蟲體生長出相對堅韌的蟲殼。

  至此，當夏季來臨之時，它鑽出黑暗的大地，來到五色十光的地面世界。

  它緩緩地攀爬上樹梢，在微風中，努力掙脫命運的桎梏。從笨拙的蟲殼中鑽出，背後展開透明的蟬翼，然後發出歡快的鳴叫…

  清晨的露水，是無上的美味;草木的汁液，是沉迷的佳肴。

  酷熱的陽光，讓它興奮無比;而徐徐的秋風，則是它的落幕。

  這一世，陳風是一隻夏蟬。比起很多同類，他是幸運，至少他得到足夠的養份，成功鑽出黑暗地底，並成功脫殼涅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