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國時期,官職沿襲唐製(注:此處指李淵、李世民父子所建立的大唐王朝,而非五代時期的中原唐政權,更非南唐)。
武經權作為軍中正將,是實職,花清霜和周國旺全是不計入編制的虛職,名義上,他們隻是武經權的私人幕僚。武經權如果突然從軍隊消失,會在朝廷中引起軒然大波,而花清霜和周國旺則可以隨時來去,不會令人起疑。
楊義楓擅長易容術,阮浩天擅長偽造印信,這倆人武功都不弱,選他們隨行,最合適不過。
更何況師父身邊也得有人照應,掌控一萬五千鐵甲軍的武經權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當下計議己定,眾人席地而坐,花離問起柴興的家世,柴興緩緩道來:“花前輩聽稟,柴某本是邢州堯山柴家莊人氏,父名守禮,娶了三位夫人,共生五子。我是父親的長子,二弟名茂、三弟名榮、四弟名華、五弟名貴,除了這四個弟弟,我還有個三個妹妹……”
花清霜凜然一驚,竟然低呼道:“啊!”
作為一名資深歷史愛好者,前世“她”所讀過的史料可謂是浩如煙海,到各地遊歷時,就連很多《縣志》、《宗譜》也都讀過。幾千年的歷史長河中,雖然不可能精準記住每一件事中的每一個名字,但“她”的記憶力仍然很值得稱道。感興趣的朝代,在讀書的時候,一般和重要人物相關的人和事都記的很清楚,而不感興趣的朝代,則草草翻過,看的快,忘的也快。
幸運的是,五代這段歷史,她就記的很清晰。
在她的印象中,那些雜七雜八的野史中,關於柴榮兄弟的記載,說什麽的都有,內容迥異,一片混亂。
但據《唐山縣志》引《郡志》記載,柴守禮和幾位夫人共生有五子,長子的名字無考,次子曰茂、三子曰榮、四子曰華、五子曰貴,另育有三女。
而《富春屠山柴氏宗譜》則記載,柴守禮生五子,長子與第二子未名,三子榮,四子華,五子貴。
也就是說,老大和老二的名字,未記載,三四五子的名字,與《郡志》所載相同。
一般說來,宗譜的記載要比傳說更令人信服。
花清霜心道:“且不管老二是不是叫柴茂,反正我知道老大叫柴興就行了。”
眾人見她正在窮思冥索,都不敢打擾她,待她恢復平靜,柴興這才問道:“小姐,你……怎麽了?”
花清霜看著柴興的臉,一字一頓道:“你弟弟柴榮,是不是自幼過繼給了一個叫郭威的人?”
柴興大驚道:“天哪,小姐真是神算,竟然知道的這麽清楚!不瞞小姐,正是這般!我姑姑嫁給了郭威,後來我爹又把我三弟過繼給了他們。”
花清霜又道:“那郭威,正是大周國的開國皇帝!”
“啊?此話當真?”不止柴興的嘴巴大張,可以塞下一個核桃,就連花離、武經權、周國旺等人亦是震驚不己,誰也沒想到,柴興竟然和皇帝的養子是親戚!
古代社會,儒家的三綱五常是深入人心的。
在家裡,很多晚輩知道父母叫什麽名字,知道爺爺叫什麽名字,但唯獨不知道奶奶叫什麽名字,這是有原因的。因為在家裡,日常生活中從來沒有任何人直呼奶奶的名字,久而久之,“祖母”二字也就成了奶奶唯一的代號,自是終其一生,也不知道奶奶的名字了。
這個道理放到朝廷也是一樣。
南漢久處邊陲,消息極端閉塞,
南漢軍民往往只知道自己國家君主的名字,而其它國家君主的名字,因為從來沒人提起過,他們是無從得知的。偶有傳聞,幾十年來也都是這樣的消息傳遞格式: “燕王(注:小國之君,此處指劉守光)被滅了。”
“歧王(注:小國之君,此處指李茂貞)被收拾服了。”
“南唐狗皇帝認慫了,全軍撤回!”
“他們中原又改朝換代了,大周滅了大漢!”
……
所以柴興只知道現在的中原政權叫大周國,卻不知道他們的皇帝是柴榮的養父郭威。
“可是,即使是這樣……”柴興臉上的興奮神色一閃而過,露出失望的神情:“郭威貴為天子,兒子肯定少不了,我弟弟又不是他親兒子,以後都不一定會有封地……”
花清霜一臉篤定:“你錯了。郭威死後,柴榮將登基為帝。”
“小姐,這這這……這是真的?但是,為什麽啊?”柴興感覺自己的上下牙在打架。
“因為漢隱帝劉承v在屠殺大臣的時候,殺光了郭威的所有子孫,於是柴榮就成了他唯一的繼承人。不止如此,柴榮還是整個五代時期的第一明君。”
“打了這麽多年仗,我舍生忘死的伺候各路昏君,隻為了混口飯吃。我雖然活著,精神卻已經死了。唉,我就是個行屍走肉……既然我弟弟將來會是一代明主,那我何不投在他麾下,效命疆場,博個封妻蔭子?”柴興的眼神中,燃起了激烈的希望之火。
花清霜第一次預言未來之事的時候,所有人為了照顧她的面子,都是嘴上不說,心裡對她嗤之以鼻,覺得這女孩子肯定是腦袋被驢踢了。
而當她的預言無數次精準應驗的時候,已經再也沒人懷疑她說的話了。
古代的人,那真是迷信之極。
現在這幫人都把她當成神來崇拜。
花離盯著女弟子的臉,也露出欣喜的神色:“這亂世,隻有明主方能救之。當年隋末大亂,是李世民大帝出來收拾殘局,為天下百姓打出了一個太平盛世。霜兒,為師問你,你覺得這柴榮,比起李世民大帝如何?”
“不會差太多。”花清霜一字一頓,把這五個字說的堅定萬分。
柴興喜上眉梢:“唐太宗是千古一帝!歷代所有帝王的楷模!我弟弟能和他比肩,那也算不軟了!”
突然,柴興一拍腦門,又想起一事:“唉呀,按照禮法,我三弟身份再尊貴,畢竟已經過繼給郭家,不能再與我爹相認。我爹窮困潦倒,又生性懦弱,以前就經常挨欺負,現在會不會也……”
“你爹哪裡還是窮人?他老人家現在己是皇親國戚了。柴大哥你還擔心他被人欺負?實話告訴你,現在這天底下,隻有你家老爺子欺負人,沒人敢欺負他!”
“我三弟,不是不能和父親相認嗎?”柴興一臉驚奇。
花清霜笑道:“你家老爺子和郭威不也是親戚嘛,郭威想讓他顯貴,那還不容易?”
柴興摘下仿造的酋長帽子,恍然大悟道:“哦,你看看我,都高興糊塗了。那個……小姐,我弟弟啥時能繼位,這個能推算出來嗎?啊,算了……這個太難了,我不應該拿這事難為小姐,我今天這是怎麽了,都高興傻了。”
“明年(954年)正月壬辰,周太祖郭威駕崩,你弟柴榮繼位。”
花清霜的聲音很悅耳,就在柴興忘乎所以,興奮的抓耳撓腮的時候,帳中所有人都聽清了這句話。
“砰。”柴興手上的帽子失手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