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75

　薑天坐在船尾延伸出來的一塊木板上，他斜靠鋼鐵加固的外板，仰頭看著天際的星河。

　這些天來，他每到晚上，都要看星星，算作是在這氣氛動輒劍拔弩張的軍艦上的一種消遣。

　庫讚從船尾輕手輕腳的跳在這塊木板上，學著薑天的樣子坐好，看了一會兒星星後，還是率先沉不住氣。他轉頭看向身旁的薑天，問道，“那個三葉草是什麽意思?”

　薑天依舊看著星河，只是，他的目光朝著如玉盤的滿月移了移，低聲輕吟了一句庫讚絕聽不懂的詩，“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庫讚一頭霧水，心想自己今夜可能是來錯了。

　今天白天的時候，薑天扔給庫讚一塊巧克力，還特意說了一番“何為正確”“社會制度”之類的話。

　庫讚表面上一副要動手的樣子，心裡對於薑天說的話，其實極為認同。所謂“正義”“和平”其實歸根結底就是兩個字，“秩序”！若這個“秩序”足夠合理，那麽正義、正確、和平這些事情其實都不需要爭辯便自有答案。

　違背秩序的事物和行為，即是不正確的。

　薑天所說“道德和法律”雙拐齊下，其實是構建秩序這個規則量度的最好方式了。

　比起革命軍所謂的自由一說，還要更為規范和……

　“科學?”庫讚腦海裡沒由來的想到了這麽兩個字。

　加之今天在包裝紙上突然看到的“庫洛巴”，庫讚覺得自己有必要和薑天聊一聊。沒有任何人打擾，放開自身所在立場的那種聊天！

　可惜，薑天好像……沒有和他多說什麽的意思。

　庫讚臉上有些掛不住，準備再看一會兒星星，等等看薑天的反應。若薑天還是這種不理不睬的態度，那他還是回去吧。

　可還沒等庫讚轉頭，薑天忽然動了，庫讚看著薑天，眉毛輕挑，不明所以。

　只見，薑天一邊念著什麽，一邊徐徐抬起右手臂，右手食指中指比出一個奇怪的手勢。

　薑天並攏的食指與中指向下一壓，同時轉過頭來衝庫讚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晃晃的牙齒，他笑道，“庫讚，看看天上。”

　庫讚皺眉，緩緩抬頭，看到了什麽後，他猛的低下頭來，目光死死的盯著薑天。平日裡恨不得每天睡二十四個小時的慵懶中年人，居然露出了難得的急躁的表情，他沉聲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薑天搖搖頭，他雙指上揚，抬頭看了一眼閃耀的群星，接著道，“庫讚，你會對三葉草有這麽大反應，是因為心裡還有愧疚嗎?”

　薑天的語氣輕飄飄的，而且他也沒有看向庫讚。雖然叫了庫讚的名字，但是，他的話音總讓人覺得他是在和別的什麽人說話。

　庫讚猛的瞪大雙眼，薑天這句話給他帶來的震驚不亞於剛才他抬頭看到的那一幕。他渾身散發出森然的寒氣，這不是他要攻擊的前兆，而是他有些心虛了。

　很多年來，庫讚一直都沒有逃出那個大火燃燒的夢魘。對於自己堅信的世界政府的正義，也是從那一天起，產生了深深的詰問。

　這……是對的嗎?

　雖然，以庫讚的性格來說，若是有人妨礙到了自己的正義，將之鏟除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當這個妨礙的人是自己的友人，甚至是摯友，而友人追求的，又是另一種他並不認為是錯誤的事情時，他迷茫了。

　世界政府追尋的惡魔之子，庫讚從一開始就知道在哪。甚至，之後她改換了多少次門庭，為了生活做了多少肮髒事，庫讚對此如數家珍。

　可是……當年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庫讚仍在迷茫。

　於是，無數思緒的牽動下，只是包裝紙上很尋常的一個三葉草圖案，卻讓庫讚在大半夜醒來，特意繞過那些政府官員後，來到了薑天身邊。

　庫讚深呼吸了一口氣，輕聲問道，“如果把你放在我的立場，你會怎麽做?你今天說的那些……‘聖人們’又會怎麽做?”

　薑天迅速的看了庫讚一眼，又轉而看向遠處波光粼粼的大海，他道，“如果是……如果是，世界上哪有那麽多的如果啊。所謂的如果，不過是敗者對於曾經過往遺憾的一種自我美好罷了。”

　庫讚心中大震。

　薑天調正身體，盤腿直挺挺的坐在庫讚對面，剛剛還嬉笑的臉上此時掛滿了嚴肅，他深深的看了庫讚一眼，鄭重說道，“庫讚，來我這邊吧。”

　庫讚緊緊皺眉，臉上陰沉的幾乎能夠滴出水來，他沒想到薑天居然如此大膽，居然敢光明正大的招攬他這個未來的海軍大將！

　他冷聲反問道，“薑天，你覺得這可能嗎?”

　薑天笑了，“為什麽不可能?庫讚，你難道覺得當了海軍大將之後，就能夠推行自己心中的正義了嗎?那你應該好好問問戰國，他這個大將當的順心不?或者，再問問，空元帥，他這個元帥當的順心不?”

　說著，薑天攤開手，露出些許頹然的氣息，他反靠在外板上，似乎是在和庫讚說話，有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庫讚，這個世界，不講道理啊！”

　庫讚臉上剛剛繃起的陰沉表情頓時垮掉，他歎了一口氣，附和道，“不講道理啊。”

　薑天問道， “你不想讓它變得講道理嗎?”

　庫讚反問道，“你覺得自己是那個能讓不講道理的世界，聽你講道理的那個人?”

　薑天點頭。

　庫讚將信將疑，“實力和勢力都不夠啊。你知道，世界政府經過幾百年的經營，勢力有多麽根深蒂固，實力有多麽深不可測嗎?”

　薑天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天空，另起了一個與庫讚的問題毫不相關的話題，他道，“你們在新年伊始的那一場晉升大會上，應該會有一個針對我的陰謀陷阱吧?”

　見庫讚張嘴準備說什麽，薑天抬手止住了他的話，接著道，“不用說是什麽陷阱或者陰謀，我其實都不在乎。我說這個，就是想和你定下一個賭約……如果，我能夠活著離開你們的晉升大典。你來我這邊吧?怎麽樣?”

　庫讚猶豫許久，還是點了點頭。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