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82

　戰國喝完第二杯紅酒，感受著滲透過幾層樓板卻還不失鋒銳的凌厲劍氣，臉上的笑意一點點崩塌，但就像地震後的房子都會留下一些廢墟一般，戰國臉上的笑意也不曾真正散盡。

　他將手中只有杯壁上還殘留些許紅色的高腳杯往窗台上重重一置，力道之大，力道之巧，這樽雕畫著一朵桔梗花，玻璃質地的杯子，竟生生震成了一灘玻璃粉末，落在窗台上，在斜射入窗台的陽光映射下熠熠生輝，像是一片小小的藏了鑽石的透明沙漠。

　戰國撫摸在那攤玻璃碎沫上，沾起一撮，在指尖輕輕揉撚，隨後又朝著手指中央吹了一口氣，連帶著窗台上的玻璃末都往樓下散了一些。

　晶瑩剔透，如鑽石之雨，又如星辰碎片散落。

　在布蘭紐第一次來之後沒多久，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便不請自來，身邊跟著一位“垃圾”，據他說，他還是在這位“垃圾”的帶領下，才進入這個空蕩蕩的辦公室裡的。

　這位“垃圾”是來當說客的，他希望戰國能夠同意多弗朗明哥的一條計策——迫使薑天與所有七武海結仇。在這個基礎上，他還希望戰國能夠對於多弗朗明哥之後一段時間的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與戰國希望的新年大典之上圍殺薑天的初衷並不相違背，所以，戰國便暫時同意了。之後，還收下了這位“垃圾”的珍藏，據說是窖藏了近五十年的珍品紅酒。

　但是，戰國想到的和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僅是半吊子的謀劃不同，他想的更為深遠。

　所謂“深遠”，該作何解?

　那便是，戰國想到的不僅是成功，還有失敗！更有甚，他想到的是成功和失敗之後的數步。

　這與棋手們下棋是一樣的，能夠計算到更遠未來的人，當然比計算未來短步驟少的人贏面更大。他們往往在前期時，一記對手看不透的布局，就可能轉化為屠掉對方大龍的神仙手，個中玄奇，妙不可言。

　戰國雖不會下圍棋，但是以他身未動腦先行的“智將”稱號，他每一次行動，都會布下很多手看似無用卻在關鍵時刻點睛的神來之筆。

　針對薑天，他一共出了兩招。

　第一招，派波魯薩利諾探清薑天在空島上勢力的經營。

　第二招……暫且不提。

　憑借著北海上各種奇怪事情以及波魯薩利諾傳回來的情報進行拚湊，戰國雖然還未真正見過薑天，薑天的形象卻仿佛一副栩栩如生出神入化的畫卷一般，牢牢的刻在了他心裡。

　在世界政府下令“圍殺薑天”開始，戰國便與這位心中的薑天開始對戰，只是，每每剛有勝算，一個新的消息傳來，薑天的形象更新，他便又需要針對薑天準備新的戰術策略。

　薑天日新月異，他戰國又何嘗不是在日新月異?

　一陣攜帶著梧桐與淡淡血腥氣的清風吹來，將窗台上剩余不多的玻璃碎沫卷起，一股腦的全澆在了樓下，瑩瑩颯颯，竟有幾分彩光如霞，神光奕奕的奇特景象。

　戰國微微一笑，見聞色霸氣如水紋漣漪般向外擴散，他繼續關注著樓底下兩層那間辦公室的動態。

　待真的感知到他們幾人亂成一鍋粥後，戰國臉上的笑意不降反升，他離開窗台，整整衣領上落著的晶瑩碎沫，破天荒的一塊塊的往胸口處掛上了幾枚分量最重的勳章。

　他低頭對著那光可照人的地板整理好勳章的位置，抬起頭來，闊步向著門口走去。

　一邊走，他的心裡一邊想著，“這種事事皆在掌握的感覺，真好！”

　只是剛走了兩步，不經意間瞥到了那封被他狠狠摔在地上的密信，密信上薩卡斯基幾個字母跳入戰國的眼中，讓心情大好的他，突然像是踩了一坨狗屎一般難受。

　戰國怒罵道，“薩卡斯基，看你回來之後，我怎麽收拾你！”

　他氣哼哼的在密信上碾了幾腳，接著昂首前行，可沒走幾步，他又鬼鬼祟祟的跑回來，把那封沾了不少腳印的密信，鄭重其事的收回了西裝內襯的口袋裡。

　只是，這不得已而為之的舉動，讓戰國的臉色愈發布滿陰霾。

　“真是的，如果不是這些密信得以特殊手段焚毀，我一定把它撕成碎片之後，再多踩幾腳。”

　“他奶奶的。”

　……

　戰國來到會議室時，會議室那扇白漆雕花木門大開著，透過門開的縫隙，能夠清楚的看到地上的血跡和碎石，還有那一顆戴著墨鏡和金項鏈的……女人頭顱。

　戰國攜怒氣而來，看到這一幕之後，自然怒氣更甚。他猛的將大門完全推開，走進了會議室。

　可等他看到會議室內的景象時，才真真叫個呆若木雞。

　戰國的見聞色霸氣不算高深，看不到“未來”，同時也無法給一些感知到的人畫清輪廓。他在樓上以見聞色霸氣看戲，就像是一岸的遊人在隔著大河，在對岸看一戶燒起的宅子。

　能夠看到火，甚至能夠聽到哀嚎聲，但是看不到更細節的東西。

　所以，戰國只知道他的目的達到了，卻不知道他的目的達到的……有點“好”?或者說太好了！

　俗話說過猶不及，眼前的景象就讓心裡本還有幾分竊喜的戰國，頓時如墜谷底。

　既然看到了，以他的立場和身份，當然得嚴聲呵斥才對，只是心裡不得勁兒，就連呵斥聲都有了幾分真火，“你們幹嘛呢！”

　斷了一條胳膊的月光莫利亞率先反應過來， 他舔舔嘴角滲出的鮮血，衝戰國露出一個殘忍嗜血的笑容後，身形一閃即逝。

　他竟掄起一記比戰國頭顱還要大的拳頭，高高躍起，從天花板直直砸向薑天。

　而那位被月光莫利亞巨大身形擋住一半陽光的薑天渾然不懼，他甚至還有閑情逸致彎腰，側著身子對剛進會議室的戰國笑著打了一個招呼，只是他隻來得及說出“戰國”二字，便迫不得已只能起身一拳硬扛從天而降的月光莫利亞。

　不過，對拳僵持的間隙，薑天還是笑著說完了之後的兩字，“你好。”

　隨後，薑天便加重拳頭上的力道，一拳把斷臂處如噴泉般向外噴血的月光莫利亞扔了出去。

　等月光莫利亞砸破會議室的牆壁，像一個人形浮雕般鑲嵌在下一個房間的牆壁上時。薑天才嘖嘖著收回目光，並隨手抽出背後的梧桐木劍，迎上了同樣斷了一臂的多弗朗明哥那火焰長鞭的偷襲。

　戰國如遭雷劈，隻覺萬千算計暫時都喂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