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過，肖蕊在別墅一層的床鋪上緩緩睜開眼睛，往下一斜眼睛，發現身上多了一層毛毯。

　　一下子，整個人就徹底清醒了。

　　她記得之前隻是半靠在被子上琢磨事情而已，身上並沒有蓋毛毯。這說明，在她睡著的時候，東上相來過。

　　肖蕊起身，往別墅頂層走去，她要看看，那家夥此刻在幹什麽。結果到了三樓，沒發現他的影子。

　　走到陽台，往外一看，發現那家夥正在院子裡跑圈……

　　“為什麽他要這麽拚?”看著烈日下，揮汗如雨的東上相，肖蕊陷入思索，自言自語起來。

　　“如果隻是為了抵禦末世的各種猛獸，倒也不至於這般瘋狂。”

　　“他有什麽目標?野心又是什麽?”

　　“可另一方面，他的小日子過得也挺愜意，這很麻煩。”

　　“等他跑完步後，還是早點向他攤牌吧。再這麽拖下去，我可能也不想走了。”

　　……

　　半小時後，東上相滿臉汗回到別墅頂層，看見坐在沙發上的肖蕊，倒也沒有驚訝。

　　“沒事，別緊張。”東上相笑笑，“別拘束，這裡遲早也是你的房間。”

　　肖蕊白了他一眼，怒道:“趕緊去衝個澡，完了，咱們說個事。”

　　“先洗澡，再……先洗澡，再……”東上相先是眉頭一皺，繼而突然舒展開，兩眼放光，“哈，我明白了！我這就去洗澡！你別急。”

　　“你――”肖蕊彎腰撿起一隻鞋，朝東上相使勁砸去，“你大爺的，我那裡是這意思了?”

　　東上相當然知道她不是這意思，但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又會變得非常有意思。

　　末世兩個人，也隻能這樣給自己找樂子了。

　　……

　　洗完澡，東上相穿好衣服，端端正正地坐在肖蕊前，他望著肖蕊，面帶假假的微笑，出奇的一本正經。

　　看著這廝洗完澡後，那白裡透紅的臉龐，以及此刻故意裝出來的乖，肖蕊內心也是突然一動。

　　“唉……”肖蕊搖搖頭，先是笑了一下，繼而又變得極其嚴肅起來，大聲道，“先說好！咱們接下來要說的事非常嚴肅，記住，這是咱們下面談話的基調。”

　　“是！明白！”東上相更加的正襟危坐，“肖長官，請您指示。”

　　肖蕊做了一次深呼吸，前胸也隨著起伏，她閉了一下眼，再次張開後，情緒就徹底平複了，這才道:“咱們正子國，不止剩下你和我，還有很多人。”

　　“有多少?”

　　“兩千多人。”

　　“我家別墅住不下，別打我的主意。”

　　“……”肖蕊咬咬牙，“他們住的不比你差。”

　　“為什麽他們沒死?”

　　“你知道我是誰嗎?”

　　“肖蕊，一個美人兒。或者是……美機兒。”

　　“……”肖蕊白了一眼東上相，又道，“我的父親肖慕林，他是咱們正子國的海軍中將。那件事發生的時候……”

　　“等等，你說那件事，你是指大毀滅嗎?”東上相打斷了一下，“如果是，先統一口徑為好。”

　　“沒錯，大毀滅這詞，我們內部也有人用。我可以說了嗎?”

　　“當然。”

　　“大毀滅的時候，我父親正帶著我，在六百多米的深海下暢遊，在一艘土星級核潛艇裡。”

　　“也許我命不該絕。”肖蕊說起往事，仰起頭，似又陷入回憶中，“大毀滅前，我父親要去海軍某潛艇基地視察，

本來我沒打算要跟著去的，但他在跟我母親交談的時候，我聽到了，這次，他要進入一艘土星級核潛艇裡面，進入深海。”　　“我一聽，就念念不忘了，哭得要死要活的，非要跟我父親同去。”

　　“我父親極其為難，這輩子，我就從沒發現他這麽為難過。帶著自家小孩子進入核潛艇，而且還下海，這是嚴重違反規定的，正子國的海軍從未出現這樣的例子。”

　　“但我的父親疼我，無奈，隻好咬牙同意。這六年來，我父親一直感歎，幸虧那時的我哭天喊地非要跟他去，否則，他連女兒也沒了。”

　　“當我們浮上海面，返回基地後，萬籟俱寂，所有人都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東上相聽到這裡，眼睛一亮，打斷道:“看來這次大毀滅，果真是由某種未知頻率的電磁波帶來的。”

　　肖蕊笑笑，露出迷人酒窩，示意東上相繼續說下去。

　　“那些數十億光年外的天體，人類依賴各種電磁波進行探測，數十億公裡外，人類也依賴電磁波進行通信。但在水下，尤其是深海，人類能看到的距離卻是用米來計算的。”

　　“雖然這麽多個世紀過去了，但現在用鼠目寸光來形容潛艇在海中的短視也不為過，在水下他們唯一的依靠就是聲波。這也是為什麽，在這個殖民行星遍地的時代，各國都還多少保留潛艇的原因，那是最後的力量。”

　　“光是一種電磁波，但顯而易見的事實是，即使在一片異常清澈的大海，陽光最多也就能照射到海面往下200米處，這是一個分界線，往下，浮遊植物因沒有足夠陽光進行光合作用，故200水深下大多沒有植物存在。若在一片汙染嚴重的海域，陽光也就到達水下1米左右。”

　　“電磁波在宇宙空間所向披靡，但水下的世界是它們永遠不可逾越的坎。”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你和你父親，還有那艘土星級核潛艇裡面的人這才得以生存下來，六百多米深的海水保護了你們。”

　　聽到這裡，肖蕊補充了一句:“不止那艘土星級核潛艇，當時在水下各海域執行任務的還有另外的12艘核潛艇。”

　　“哦，那他們必然也活了下來。”

　　“東上相，不錯嘛，看來你不止是一個摳腳男。”

　　說完，便望向單人沙發上，盤腿而坐的東上相。

　　東上相一愣，低頭望著自己的腳，不知何時，他的雙腳已經盤在沙發上了，剛洗完澡，沒穿襪子，而他的手，剛才說話的時候，正在扣腳丫。

　　東上相趕忙拍拍雙手，又湊到鼻子邊聞了聞:“一點也不臭。不信你聞聞。”

　　“惡心。”肖蕊身子向後一靠，“不過你懂的還不少。”

　　東上相笑笑，暗想，我小時候的夢想之一，便是當一個大名橫掃銀河系的科學家， 難道這也要告訴你?

　　“我現在告訴了你，我們得以活下來的原因。現在說說你吧。”

　　“我?”東上相仰頭，想了想，緩緩道來。

　　“小時候，我的身體與常人有異，隻要注射修複因子，便會引起劇烈反應，因為這個原因，我可能是森麗城中唯一沒有注射修複因子的人。”

　　“我家人帶著我看了很多專家，他們說我這種與修複因子排斥的體質，在人群中出現的概率是三億分之一，極為少見。專家說，待我十五歲時，排斥反應一般就會消失，待那時再注射也不遲。”

　　“但還沒等到我注射的年齡，大毀滅就來了。也許是這個原因，我得以存活了下來。”

　　“那種未知頻率的電磁波，當然，也有可能不是電磁波，而是別的我們還不知曉的東西。但不管是什麽，這一定是一種精準的剿滅武器，它只針對體內含有修複因子的人。”

　　聽到這裡，肖蕊問了一句:“這六年來，你可曾遇到與你相似的活人?”

　　“沒有。你是我遇到過的第一個活人，當然，我還沒有親身檢驗，也有可能不是。”

　　“你大爺的，本想誇你一下，結果你又……”

　　“誇我?怎麽誇?”東上相來了精神。

　　“顯然，這六年來，你都是獨自一個人，但卻能推知大毀滅的絞殺機制，這就是聰明。”

　　“哈――”

　　自從肖蕊出現後，東上相的笑聲更多了，也更爽朗了。東上相忽然覺得，哪裡是什麽秀色可餐哦，分明是秀色可笑才合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