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樓靜靜的站在舞台中央等了一分多鍾,卻沒有一人再站出來出來說他偷戲。
“呵呵,看來也沒那麽多戲可以讓我偷呀。”
他嘲諷的笑了笑,抬起頭看了評委席上的王二春一眼,將那個偷字咬的很重。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請教一下王大家,和在場的各位前輩大家們,《鎖麟囊》這出戲如何,是爛大街的貨色呢,還是一出可遇而不可求的精品?”
目光在王二春身上停留了幾秒,程小樓又抬眼看向評委席上的另外幾位梨園前輩問道。
“《鎖麟囊》這出戲妙詞佳句層出不窮,段落結構玲瓏別致,情節設置張馳有度,實乃一出難得的好戲。”
王二春冷著臉沒吭聲,倒是坐在他右手邊那位老者很是客觀公正的讚道。
“不錯,《鎖麟囊》這出戲不僅在唱詞和情節上寫的很好,那雅致獨特的唱腔也很有新意,確實是一出難得的佳作,放眼整個隆中省,能出其右者也並不多見。”
那位老者話音剛落,又有一位在隆中梨園界頗有分量的評委發自肺腑的稱讚道。
“兩位前輩不愧是咱們隆中梨園界的翹楚,果然有眼光。正好,我這兒剛好還有一出戲想請各位前輩,和在場的所有戲迷朋友們共同品鑒一下。”
程小樓衝那評委席上稱讚《鎖麟囊》的前輩豎了豎大拇指,話鋒一轉,略顯消瘦的身體裡猛然爆發出一股強烈到了極點的自信。
“師兄,麻煩幫我放一下第一首伴奏。”
不管眾人臉上的詫異和茫然,程小樓徑直轉身衝早已在音控台等候多時的段藍泉笑著打了個響指。
“好嘞!”
後者興奮暢快的咧嘴答應一聲,略顯粗暴蠻橫的將原來的音控師請到旁邊,立馬將早就準備好的優盤插在了電腦上。
“當當當當......哐......”
伴奏隨之響起,這一下子現場絕大多數人都傻眼了。
“他這到底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他手裡還有其他能夠媲美《鎖麟囊》的戲碼?”
“你聽這京胡的調,好像還真沒聽過啊,莫非真是一出從未出現過的新戲?”
“剛才他好像說,放第一首伴奏?這.......豈不是說還有第二首,甚至第三首?!”
......
伴奏一起,人群裡轟然一下子就炸開了鍋,所有人都一邊豎著耳朵聽伴奏,一邊定定的望著台上那位青衫少年。
不管是台下那些戲迷,還是評委席上的梨園大拿,亦或者那些個參加預選賽的伶人,回過味之後全都被震的心臟撲通撲通狂跳不止。
莫非,這是要死裡逃生,峰回路轉的節奏?
難道,所謂叛師偷戲其實另有隱情?!
幾台攝像機幾乎是同一時間都把鏡頭對準了程小樓,拿著相機的記者更是哢嚓哢嚓的一個勁狂按快門。
王二春隻感覺那一道到按快門的聲音,就如同是一通通的重鼓捶在他心上一般。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鎖麟囊》這種級別的戲本就難得,他絕對不可能還有第二出戲!他在虛張聲勢,對!他一定是在虛張聲勢!”
王二春眼角狂跳,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死死掐著自己大腿根,強迫自己不要慌,一定要穩住。
眼看著事情都已經成了,絕不能在這種時候翻了船。
然而台上的程小樓卻根本連看都懶得再看他一眼,伴奏一起,
他便一秒入戲,蘭花指一掐,眉眼一挑,眉宇間瞬間就增添了一抹女兒家特有的溫婉與嬌羞。 踩著鼓點踱了幾步,抖了幾下並不存在的水袖,伴奏起了約莫四十秒的時候,程小樓眸子一定便開口唱道:“譙~~樓~~~~上,二更鼓~~~~~~聲~~~聲~~~~~,送~~~~~~聽~~~~~~~~~~”。
短短十個字的唱詞,他約莫唱了一分鍾的時間。
單單是這一句,他就將程派“以氣催聲,以聲傳情,幽咽婉轉,低回曲折,若斷若續”的特點表現的淋漓盡致。
再加上他的眉眼、神色、身段、踱步、手勢,一下子就將現場絕大多數人拉入了戲裡。
“好!”
程小樓那個百轉千回的“聽”字唱完,現場轟的一聲便響起了驚雷般的叫好和喝彩聲。
什麽叛師偷戲,什麽預選賽,什麽狗屁劇作家......
這些在他開口唱戲的那一刻,統統被他們忘了個一乾二淨。此時他們眼裡除了台上那名青衫少年,再容不得別人,他們耳朵裡除了幽咽婉轉的唱腔,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父~~~子~~~~~們~~~~~,去~~~采~~~藥~~~~~~~~~~,未~~~見~~~回~~~~~~,程~~~~~~~~程~~~~~~~程~~~~~~~~~~~~”。
“好!”
程小樓第二句剛唱完,台下便有最少三分之二的戲迷蹭的一下從位子上站了起來,興奮的瘋狂鼓掌喝彩。
就連評委席上那兩位早年以旦角出名的老奶奶也激動的站起身來,不斷點頭鼓掌,毫不掩飾對他的喜愛和讚賞。
程小樓在台上精準的踩著鼓點走著雲步,抖了抖水袖繼續唱道:“對孤燈思遠道心神不定,不知他在荒山何處安身。”
四句唱詞結束,已經過去了五分多鍾。
僅僅就是這麽四句,現場已經爆發出了七八次齊聲叫好和喝彩,要不是怕影響到程小樓唱戲,估計從他唱第一句開始,掌聲就一直不會停。
第四句最後一個字收聲,評委席上七個評委就有五個站了起來,王二春這會兒已經是一臉懵逼狀,腦子裡來來回回的一直重複著“不可能”這三個字。
另外一個評委則是因為七八年前就癱了,來現場都是坐的輪椅,想站也站不起來呀。
至於台下那些戲迷,早已經是恨不得搭把梯子爬到天上去。
“停!”
正當眾人聽的過癮時,程小樓忽然朝音控台方向打了個手勢,伴奏毫無征兆的瞬間停了。
這麽突然一停,讓很多人差點沒鬱悶的當場吐血,那種感覺就像做某種羞羞的事都已經飄到半空中,只差一點點就能夠到頭上那多雲彩了,對方卻突然停下來點了根煙說新聞聯播開始了,先看會兒新聞。
那種感覺別提多不是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