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澤山腳下有個無名老道。
老道平日裡住在山腰的道觀裡,每月的出一和十五會下山采購些生活必需品,順便用在山中采摘的草藥,為山下百姓治病問診。
老道平日裡沒什麽架子,從不倚老賣老,見到誰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樣子,所以山下百姓都與他十分熟悉,相比於道士,大家更傾向於認為他是個行腳郎中。
奇怪的是,山腳下老一輩的人印象中,也有這麽個行腳治病的道人,雖然與現在這一個長相完全不同,但瞧病的手法卻極為相似,有好事者向老道打聽,問二人是不是師徒關系,老道搖頭否認,然後任你再如何追問,也隻笑而不語。
曾經有人認為這個無名老道是山上神仙,至少也是修行中人,但在與之相熟後,都漸漸放棄了這個猜想,原因無他,主要是這道人實在太過普通,無論是說話做事的方式,還是給人看病的手段,都與尋常郎中一般無二,有時甚至還略有不如。
比如村裡王婆的小孫子前些日子發燒,尋常百姓都看得出來,那只是一般的傷寒,而老道卻十分鄭重,問診之後,孤身一人在山裡采藥七天,結果等到他回了村子,中人見他的藥方與尋常郎中所配一模一樣,而此時,王婆孫子的傷寒已經幾乎痊愈,著實令人哭笑不得。
最後,還是王婆見老道辛苦,這才勉強讓孫子喝了一碗道士親手煎出的藥。
當然,就算這無名老道的醫術差了些,百姓們還是很喜歡他,原因也很簡單,老道看病,是不要錢的。
這一天清晨,老道照常下山行醫,卻在回來的路上撿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全身潰爛幾乎瞧不見原本面容的人,看身形,應該還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當老道發現他時,他倒在山下的村口,臉朝向的地方,正是大澤山主峰。
老道蹲下身子,認真看了看少年的傷勢,輕輕歎了口氣,也顧不得其滿身的膿血惡瘡,伸手將其橫抱在懷中,向山上的道觀走去。
當苟以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簡陋的木床上,身上肮髒破舊的衣服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不知是什麽材料做成的白色道袍,絲滑異常,更為難得的是竟然還挺合身。
苟以方掀開衣襟,發現身上的膿瘡已經清晰乾淨,此刻已經結痂,全身難忍的麻癢表示余毒已清,新肉正在生長。
屋外,“咚咚咚”的聲音不絕於耳。
苟以方推開屋門,屋外院子裡的布置也很簡單,而且並不像一座道觀,反而像是大周鄉村裡隨處可見的農家小院。
院內左側有個三丈見方的碧綠池塘,幾尾金魚在其中有氣無力的遊動著,看似普通,但是以苟以方的眼力竟然看不穿這個小池塘到底有多深。
至於院子的右側,一隻黑黃相間的橘色大貓正懶洋洋的臥在角落,脖子上拴著一根細細的紅色絲線,絲線的另一頭隨意綁在小院的籬笆上,不知為何,苟以方總覺得橘貓看他的眼神有些嘲諷。
苟以方沒有去看後院,但從時不時傳來的鳴叫聲可以得知,後院應該是圈養著一些雞鴨之類的飛禽。
院子中央,一個白胡子無名老道正在搗藥,表情悠閑而專注,聽到苟以方開門,回過頭來衝他微微一笑,說道:“都是些小傷,不打緊的,你在我這道觀裡再躺三天就能痊愈了,到時候順著這條路下山,東南方向那條通往山外的路比較好走,沒有什麽毒蛇猛獸。”
老道手中搗藥不停,用下巴為苟以方指路。
苟以方沉默半晌,並沒有說話。
“怎麽?還想賴在老道這裡混吃混喝?”無名老道一邊搗藥一邊笑道。“山裡寂寞,你們這些少年人是呆不住的。”
苟以方向前走了兩目,神情堅定而虔誠的對著老道狠狠跪倒,然後重重的一頭磕下,說道:“小子蟠龍鎮苟以方,請您收我為徒,傳我大澤山秘術!”
老道半晌不語,隨後緩緩說道:“少年人,你是修行中人吧?想必你也能看出,老道身上半點元靈也無,根本不曾修行,又如何能夠教你?”
“小子雖然愚鈍,但也知道,這大澤山上哪有普通人能在此地建觀?”苟以方並未抬頭,保持著跪叩姿勢繼續說道:“更何況,道長不費吹灰之力就解了丁原那老賊加在我身上的血咒!您若不是神仙中人,那大澤山就沒有神仙了。”
又是良久一陣沉默,無名老道開口問道:“你不遠千裡趕來此地拜師,所謂何來?”
“但求降龍伏虎之術!揚我大澤一脈威名!殺盡天下輕蔑於我之人!”苟以方大聲回答道。
無名老道聽之,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意,看也不看苟以方一眼,轉身回屋,道觀大門砰的一聲關閉。
橘貓喵的叫了一聲,似乎實在奚落苟以方不自量力,而苟以方紋絲不動,依然跪倒叩首。
這一跪,就跪了十四天。
十四天裡,苟以方滴水未進,膝蓋已可見骨,身上本已結痂的地方,因為其長時間彎腰磕頭的姿勢,又全部迸裂開來,血水透過道袍,打濕了膝下泥土。
這一天,老道開門出來,身上背著一個藥箱,顯然是要下山為百姓看病去,眼見苟以方還跪在原地,歎息一聲微微搖頭,問道:“苟以方,你現在知道自己來此拜師所謂何事了麽?”
苟以方想也不想,高聲答道:“但求降龍伏虎之術!揚我大澤一脈威名!殺盡天下輕蔑於我之人!”
無名老道“哦”了一聲,面無表情下山去了,橘貓在旁邊叫的更歡了。
苟以方緊咬牙關,仍是移動不動。
老道這一走就走了十五天,回到道觀,看見苟以方還是如雕像般跪在原地,重新潰爛的傷口已經徹底黏在了道袍上,整個人搖搖欲倒,顯然已經到了極限,於是氣笑道:“你這孩子真是倔強,呐,別說我不給你機會啊,我再問你一遍,你千裡拜師,不惜常跪於此,所為何來?”
“為,為了...”苟以方猶豫半晌,又迅速恢復堅定,顫抖沙啞的說道,“但求降龍伏虎之術!揚我大澤一脈威名!殺盡天下輕蔑於我之人!”
老道臉色瞬間陰沉,扔下藥箱,摔門進屋。
當天晚上, 是大周傳統的豐慶節,大澤山下了好大的雪,門外苟以方本來就是一身單一道袍,此時跪叩一月,全身真元耗盡,膝骨已經與地面凍在一起,如果再不起身,恐怕這條腿就要廢了,再看他身上,爛瘡處處,幾乎已經沒有一塊好肉,就算他現在起身而走,保住了雙腿,能不能保住性命還真是兩說。
就在苟以方都覺得,自己生命會在今晚終結之時,道觀大門忽然洞開!無名老道目光炯炯從裡面走出,雙眼直視苟以方,大聲叱問道:“苟以方!你不遠千裡趕來此地拜師,所謂何來?”
“但求降龍伏虎之術!揚我大澤一脈威名!殺盡天下輕蔑於我之人!”苟以方用盡體內最後一絲氣息,嘶聲吼道。
道觀裡傳來無名老道一陣陣快意的大笑聲。
大澤山上,一瞬雪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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