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大陣之內,白起看著五萬秦軍之中,搜腸刮肚才湊出的三千輕騎和五十輛戰車,緩緩將抱著的兜鍪戴在頭上,他身旁的‘秦銳士’裨將湊上前來,勉強支著手遞過來一大份馬腿,
“將軍,奔波三日,該吃點肉了。”
“馬肉?從何處得來,為何不充為戰馬?若能擴充到五千規模,此戰必勝!”
‘銳士裨將’苦笑道:“將軍,您還是趕緊啃了吧,這些都是趙軍充陣的死馬,今日軍中,吃馬肉雜燴呢!”
“吃食這麽好?”一眾‘秦銳士’面面相覷,嘀咕一聲,旋即被白起立馬嚴肅起來的眼神給製止,那名裨將也笑著道:“一人一塊馬腿,都去井闌台外領!”
白起直接瞪起眼睛,道:“馬腿可多吃一塊,人得多殺十個!”
那四百秦銳士紛紛笑著朝白起拱手,向井闌台外的大鼎旁湧去,這時,白起身後的三千輕騎也是將一切安置妥當,肅立陣前,目光焦距在白起身上,白起回首,在昏暗的火光中從每一個陌生的面孔上一一掃過,此戰之後,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將徹底埋葬在這片黃土之上。
然而為了大秦的野心,這些犧牲在所難免!白起拔出秦劍,那些正在吃馬腿的‘秦銳士’也是聞聲條件反射式的拔出秦劍,緊接著,這數千秦卒也雜亂的將秦劍拔出。
“秦國的兒郎們!吾白起,承‘左更將’之職,僭‘大上造’之令,爾等之新任衝鋒將領,將在今日、今夜,未來的一個時辰,與你們共同衝鋒趙軍之中軍大營!趙國!他們胡服騎射,他們擁有這世間最精銳的騎兵,可他們也會和那個擁有最精銳步兵的魏國一樣,最終匍匐在我大秦的腳下!什麽魏武卒!什麽胡服趙騎!在這世間最堅韌、最勇猛的老秦人面前,他們不值一提!今日,二三子便要隨著吾白起,將其摧毀殆盡、連根拔之!讓天下諸侯明白,什麽才是真正的虎狼之國!”
“秦國的兒郎們!豈曰無衣!豈曰無衣!豈曰無衣!”
那數千秦騎此刻已是熱血沸騰,他們想起了自己的祖國,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也終於喚醒了身為老秦人應該擁有的熱血澎湃,然後在這漆黑的黑夜裡熊熊燃燒,將整片荒野,化為星火燎原的焦土!
他們歡呼道:“與子同袍!與子同澤!與子同裳!”
秦營內喊聲震天的呼喝已經傳到了趙軍陣地,一名趙卒警惕和畏懼的自篝火邊直起身,疑惑地道:“你們聽,秦人似乎在集結!他們要夜戰!”
他身旁一名消息靈通的兵油子裹緊了羊皮,打了個哈氣道:“夜戰個毛,大半夜的誰看得清?估計是南邊林子裡頭的談判出了什麽問題,咱們中軍不也調兵過去了麽?上頭沒叫你,你就安心睡吧,好好保住你的手指,明早開戰有得是時間讓你射箭!”
在趙軍的陣地裡,有無數類似上一幕的對話上演著,趙卒中有人警惕,有人毫不在意,更有甚者只是略微睜了睜惺忪的雙眼,就繼續打起了呼嚕,在這個小兵只能露宿在篝火旁吹冬風的時代,能睡得如此死沉死沉也是心大。是以造成了局面便是雖然有部分趙卒被秦軍嚇醒,卻並不能從整體上改變趙軍陣地松懈的局面,使得鎮守前線的各趙軍百夫長有些迷。
在這個時代,打夜戰僅僅停留在理論基礎上,真正的實例卻是少之又少,《管子·小匡》雲:“夜戰,其聲相聞,足以無亂;晝戰,其目相見,足以相識”大概意思是說夜裡打仗隻得靠耳朵聽著,
眼睛用不著,可是真正的戰場,就算是再平坦的地形也要靠眼睛去分辨,耳朵可聽不出地形,便是雙方具體的位置,也不是單憑聽力就可以判斷的。 對於此時秦軍可能進行野戰的風險,趙軍用來包圍秦軍松散松散陣型根本毫無作用,而趙軍如果想要在黑夜中從前陣傳令至中軍大營,又頗需要費一番周章,是以在這樣一個短暫的時間差之內,造成了中軍和前陣趙卒之間的通訊癱瘓。
與此同時,秦軍的陣型卻在迅速的變幻著,白起決定采用采取‘攻其必救’的戰法,以四百‘秦銳士’、三千輕騎和五十戰車直接衝擊正中央的趙軍大營,而身後的步兵則兵分三路,一路追隨騎兵身後繼續攻堅趙軍中軍,兩路則趁著兩翼的趙軍反應未及,穿插至兩側,列陣迎擊回援的趙騎!
半個時辰之後,當三千匹秦軍輕騎各拖著燃燒的樹木,以松散的陣型衝擊趙軍前陣時,那些醒著的趙卒瞬間驚呆了!
荒野中的枯草被騎兵身後燃燒的樹乾席卷,將整個土坡上能夠燃燒的植被都點燃,火光越燒越亮,星火燎原,照亮了大地,濃煙四起,卻順著今晚的東北風往趙軍營地飄去!火勢蔓延起來,黃褐色的土地上有更加炙熱的烈火在燃燒,數萬秦軍在這樣一片灼燒的大地上瘋狂挺進,朝趙營中軍的兩側奔湧而去,立在火光之中的趙軍前陣,在頃刻之間就遭到了秦軍騎兵和秦軍步兵的連番衝擊,潰不成軍,往日令行禁止的戰馬在火熱中受了驚嚇,紛紛發狂的四下奔騰,陸續反應過來的‘包圍秦軍方陣左右兩翼的胡服趙騎部’也在瘋狂拉馬回援,只不過由於火光的緣故,戰馬紛紛駐足不前,無奈他們只能抄遠道自兩側往中軍大營靠攏。
此刻,剛剛還在思慮秦軍夜襲可能性的趙袑忽見營外火光大作,急忙突出營帳,卻見中營之外,火光衝天,整個荒野都似乎被點亮了!
“將軍!將軍!秦軍襲營!”一眾胡服趙騎在火光中灰頭土臉的衝回來,更多的趙卒則剛剛自營帳中衝出來,他們看到遠處火燒燎原的光景,一個個驚愕的張大了嘴巴,而秦軍的急先鋒——那數十輛殘破不堪的秦軍戰車,均是在其上覆滿了松脂油與易燃物,此刻正燃著熊熊烈火,在一名秦國勇士的駕馭下瘋狂的朝軍營衝來!
趙袑見到這數十輛戰車,已是目呲欲裂,再看到其身後的數千瘋狂的秦騎,整個人已是絕望,他在露出絕望的目光後,迅速變的堅定起來,拔出腰間的趙劍,在嘈雜的人群中極盡喊出他最嘹亮的聲音!
“隨我來!”
片刻之後,中軍大營最後的柵欄也被戰車衝破,車駕紛飛,馬兒瘋狂的奔散,那些易燃的油脂物則紛紛甩落在營帳上,趙軍的中軍大營便在這種不可逆轉的結局下緩緩燃燒起來,而更令人震驚的是,面對要被摧毀殆盡的大營,趙軍竟無一人選擇救火,他們早已匯聚在主將趙袑的身邊,數千最為精銳的趙國胡服騎與王騎將趙袑拱衛中央,迎面對上正在瘋狂衝鋒的數千秦騎!
趙袑身為趙主父身邊最為得力的戰將之一,深得其用兵精髓,知其能所救與不可救,一個已經燃燒起來的大營,不值得讓他花費更多的時間與人力去拯救,他現在唯一所能做的,便是盡可能的收攏潰兵,並將敵軍的奇襲部隊摧毀殆盡!
面對愈來愈近的白起及其身後的‘秦銳士’與秦輕騎,面色已經被大火熏得炭黑的趙騎精銳臨危不亂,越來越多的‘婁煩騎’和‘林胡騎’匯聚到他們身後,在濃煙深處迎立著背影與即將到來的秦騎對峙,面對如此險境,‘趙主父’平日裡的恩惠寬仁終於顯現出極大的作用——無論是異族騎兵,還是那些‘公民騎兵’,竟鮮有人在此刻選擇逃跑,胡服趙騎’,是‘草原霸主’趙國當之無愧的脊梁!
秦軍的喊殺聲,鼎沸震天,火光的遠處,越來越多的秦軍步卒也是如潮水般湧來,趙袑持著右手的劍忽地指向前方的秦騎,怒喝道:
“拔弓!”
“拔弓!!”
胡服趙騎右手持劍、左手掏弓,面對身前的數千秦騎和數萬秦卒,義無反顧的發起了衝鋒!
這並不是一場趙騎與秦騎的對決,而是趙騎與秦騎以及他身後數萬步卒的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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