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秦卒與趙騎的廝殺已經接近了尾聲,在秦軍以‘秦劍盾兵’魏炮灰並付出及其慘痛的代價之後,近乎三千的首代‘胡服趙騎’和趙國重騎葬送在了秦軍方陣中,五萬秦卒組成的步兵方陣對於萬余的趙騎來說猶如張開口子的血盆大口,只要他們繼續衝鋒下去必然會被其全部吞噬,魏冉見到方陣不遠處的趙騎已經停止衝鋒,眉宇又是重新擰成了一團。
他知道,如此精銳的胡服趙騎,趙國定然不會交給一個太蠢的將領去指揮,這場步兵與騎兵的野戰,胡服趙騎其實完全佔有著機動方面的優勢,可是對方一開始卻完全不利用這種優勢去作戰,而是選擇最土最笨的辦法和步兵軍團對衝,從而給己方造成了不必要的損失,趙騎如此不智的進攻,定然有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就在魏冉已經隱隱察覺到趙騎的不妥時,趙騎群的兩邊卻是飛速奔入兩名傳令兵,他們幾乎在同一時間策馬來到公子章面前,沉聲喝道:
“稟安陽君!左右兩翼之胡服趙騎皆已就位!”
“好!”公子章在沉沉的鐵甲兜鍪中發出一聲沉悶的叫好聲,右手緊緊握住韁繩,他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吾已經徹底探清秦軍戰力,可秦軍卻尚不知我趙騎真正的實力!是該給對面秦將迎頭痛擊了!傳我將令,斷秦軍爪牙!”
“唯!”
公子章的這番話中透著必勝的信念,仿佛他所布置的一切已經吃定了眼前秦軍,緊接著趙國的紅藍色旌旗就跟著來回奔襲,而立在中央高台上的魏冉,也看到自軍陣左右緩緩出現的趙騎!
不好!只是見此一幕魏冉就面色劇變,趙騎竟利用前番激烈的交鋒時間,將大量胡服騎迂回到了秦軍軍陣的兩翼!
他們一開始的目的,竟就瞄準了兩邊的戰車陣麽?
“將軍!請速調步兵支援!”魏冉身旁的秦軍裨將察覺到此等狀況,也是惶恐不已,連聲帶也帶著點抖音!
魏冉劇變的臉色已經徹底鐵青,他咬牙切齒地道:“若此時吾亂了步兵的軍陣,才是完全中了對方的圈套!”
“可那些戰車群此刻又該如何是好!”
魏冉雙手的指間深深扣在井闌的木欄上,一直穩健的雙腿在此刻也惶然的顫抖,他突然深深吸了口氣,眼中的遊移在瞬間變得凌厲起來,他一字一頓地道:“傳令兩翼戰車陣二五百夫長!死戰不退!”
“將軍......”身旁的裨將似乎不敢想象魏冉會做出此等決定,這等於魏冉已經選擇要拋棄兩側的數百乘戰車!
“快去宣令!否則若是戰車陣潰散,倒衝吾步兵方陣,才是真的無可挽回!”魏冉雷厲風行,他忽然語氣緩和下來,他道,“令旗傳令之後,你遣親兵親自去一趟,告訴他們的二五百夫長,吾魏冉會為其請爵三等,其余秦卒,有爵位者盡數升一級,無爵位者直接晉升為‘上造’!”
秦國的令旗還沒來得及揮動,包抄至秦軍兩翼的胡服趙騎就已經聞令風行,無數趙騎朝秦國的戰車群發起了衝鋒,而收到魏冉命令的秦國戰車部隊也馭起戰車,向趙國騎兵發起了衝鋒!
若是論起衝鋒,就以單個體積和衝擊力量而言,胡服趙騎自是遠不如這些戰車,在衝鋒到一半時,這些胡服趙騎竟是齊齊發出‘嗚嗚’的嘲笑聲,他們紛紛勒住戰馬,向左右迂回,並在同時張開胡弓,或倒射或趴射或連射的向秦國的戰車上的秦卒發起了精準打擊!
公子章立在趙騎中軍中,
冷冷的看著秦陣兩翼的戰場,嘴角微微上揚,緩緩地道:“我胡服趙騎最強的能力從來便不是衝鋒與近戰,而是馬上騎射的好功夫!” “啊!”越來越多的禦馬秦卒應弦而倒,發出淒厲的慘叫,而他們兩旁的秦射手和長戟秦卒甚至來不及反應,就在驚恐的表情下被失控的戰車甩飛,然後淪為趙騎的靶子,幾乎所有的秦國戰車都在根本無法觸及胡服趙騎的情況下就被擊破,立在井闌高台上看到這一幕的的魏冉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將軍!”
一直坐鎮在後軍的‘中更將’向壽此刻卻是登頂魏冉的百尺井闌,神色焦急地道:“魏冉將軍!撤軍吧!彼時不撤,便來不及了!”
魏冉聞言冷哼,怒目看向向壽,他是絕對不會在這個侄子面前承認自己的失敗的,他是秦國的大上造,如今秦國最有威望和能力的將領!如果他輸了這場戰爭,那麽介時非但不能迎回‘老楚王’,他那個侄兒秦王也定會以此為借口大做文章,大肆收回他手中的權利,這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
他呵斥向壽道:“秦趙兩國已然開戰,我秦國在齊、魏、韓的兵鋒下已經失敗過一次,若這次再失敗,那吾大秦還有什麽資格稱為虎狼之國?吾等秦軍還有什麽資格稱為虎狼之軍?天下諸侯見我大秦連番戰敗,必然會以為秦國已經衰敗,到時接踵而至,我大秦將陷入綿綿戰亂,永無寧日,又如何東出以爭天下?”
魏冉說到這裡,神色更加堅定起來,他從始至終就沒有打算退縮過!
他冷靜的看著此時的戰局,此刻的秦軍方陣雖然已經被趙騎三麵包圍,但趙騎人數的劣勢擺在那,秦軍的步兵方陣又近乎完好,只要魏冉繼續堅守下去,萬余趙騎衝鋒近五萬‘秦更卒’組成的方陣無異於自尋死路,是以在魏冉看來,雙方現在是誰也奈何不了誰,就看誰能沉住氣!
魏冉對向壽道:“你速速下去整頓軍隊,鼓舞士氣,若誰再敢提撤軍一事,魏某砍斷他的腦袋!”
“大舅父!萬萬不可啊!”
向壽還待再勸,魏冉已經徹底失去了和他說話的興致,不耐煩的神情中竟透著一絲陰鬱的殺氣,他冷冷對向壽道,
“向壽!別以為汝是王上的寵臣,某就不敢殺你!這裡可是秦軍軍營!以下犯上、私自違抗主將命令該當何罪,這《秦律》裡頭可是寫的明明白白,難道你要明知故犯麽?!”
‘向壽’聞聽此言, 眼神也是堅定起來,他毫不客氣地反駁道:
“大舅父!秦趙交好,這是王上和太后共同定下的國策!大舅父不經鹹陽的命令,擅權而自將,對趙國不宣而戰,已是犯了大忌!如今戰局不利,若再因此將數萬秦軍兒郎的性命葬送於此,才是真正的罪上加罪!罪無可赦!侄兒雖然偏向王上,但也絕沒有針對大舅父的意思!請大舅父立刻收手,撤軍回‘平周’與‘上郡’!”
“大膽‘向壽’!霍亂軍心!老夫今天就要在這陣前親手砍了你!”
魏冉憤怒已極,面色粗紅到脖子,他拔出胯間‘秦劍’,大開大合的走向‘向壽’,他身後兩名裨將惶恐的扯住他的甲帶,哀求道,
“大上造三思啊!‘向壽’將軍為‘中更’之爵,不可私刑定其生死啊!”
魏冉怒吼的舉起劍,指著‘向壽’,面色恐怖,他罵道:
“私刑個屁啊!老子是秦軍主帥!他霍亂軍心!老子今天還斬不得他?!你們給老子松手!”
而‘向壽’面對暴怒的魏冉,鄭重的神色也是緩緩漠然下來,他眼神依舊清明的盯著魏冉,緩緩出聲道:
“王上嘗對我說,舅父才能絕豔,文可比張甘相邦,武可堪樗裡子、司馬子。只可惜私欲過重,若能一心為大秦著想,他未嘗不願將軍政托付在您手上,只可惜...今日侄兒見舅父只是為了自己的聲望不墜,甘願以五萬秦國兒郎的生命做賭注,甚至是拿秦國未來十數年之國運開玩笑!舅父!您實在是令侄兒、令王上,甚至是令太后娘娘,失望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