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布大廳的屍骸已經被清理出去,但艾瑟依拉姆卻依然無法忘卻剛才所看見的一幕。
死去的薇瑟士兵,乃至於那位軌道騎士留下這個世上的最後印記並不是慷慨赴義的從容,更不是為了捍衛薇瑟帝國榮耀的狂熱,有的只是一股難以言喻的極致恐懼。
帶著這股疑惑,艾瑟依拉姆久久地站在這座被其關閉,卻又在發現整個揚陸城的人員盡數陷入了同樣的死亡結局後,再次被重新激活的揚陸城的大廳當中,靜靜地看著地面上那還沒有被清理的斑斑血汙。
除此之外,艾瑟依拉姆並沒有離開這座揚陸城的想法。
跟隨其行動的地球聯合軍士兵在得到了來自進攻其他揚陸城的部隊同樣發現其他揚陸城當中的人員陷入了不明原因的死亡消息之後,也任由艾瑟依拉姆公主自由行動,轉而改為開始對揚陸城的各種系統,房間進行搜索,以免會出現漏網之魚的情況。
“公主。”
小跟班埃德爾利佐站在這大廳當中,擔憂地看著艾瑟依拉姆。
同樣可怖的一幕,埃德爾利佐也目睹了。
只是,與艾瑟依拉姆不同,年幼的埃德爾利佐幾乎無法控制著自己的身軀,只能驚恐地看著那倒滿了滿地的屍骸瑟瑟發抖。除此之外,埃德爾利佐便一無所知。
要不是,跟隨在後的地球聯合士兵及時地發現了埃德爾利佐的異樣的話,恐怕這位小姑娘就要留下無法抹去的心理陰影了。
“埃德爾利佐。有很多人死去了啊!”
沉寂的氣氛當中,艾瑟依拉姆幽幽地歎道。
聞言,埃德爾利佐卻是沉默了。
單純的小女孩在艾瑟依拉姆所提出的問題面前,卻不知道應該給出什麽樣的答案。
想來想去,埃德爾利佐也只能給出讓艾瑟依拉姆振作起來的鼓勵話語。
而這些,放在眼下這種情況,卻是不合適的。
“猶豫了嗎?在看向自己宣誓的騎士慘死的面容後,你一直以來的堅持開始松懈了嗎?”
就在這時,一個有些尖銳的聲音響起了。
仿佛是想要刺穿艾瑟依拉姆此刻的想法那般,一股腦地朝著艾瑟依拉姆最薄弱的地方直刺而去。
“尤···菲···”
那尖銳的聲音沒有將艾瑟依拉姆給驚到,反而讓這位陷入沉默的火星公主的眼中重新有了光彩。
白紗長裙輕輕轉動。
雙手輕捏長裙的火星公主將目光放在了此刻站在大廳門口的那道俏麗身影。
“現在,我應該是稱呼你為尊貴的陛下,還是尤菲米婭小姐呢?”
在得知了來人的真實身份之後,存在於火星公主心中的疑惑便順理成章地得到了解答。
只是,在疑惑解開之後,艾瑟依拉姆卻無法如同以前那般輕松地對待眼前人。
這,並不是一名有著看不透秘密的平民女子,而是來自一個神秘,而又有著不遜,甚至遠超薇瑟帝國的力量的龐大帝國的尊貴女皇。
“還是按照之前那樣稱呼我為尤菲米婭就可以了。畢竟,這並不是什麽官方交流的場合,只是你我之間的私下交流。沒必要如此拘謹!艾瑟依拉姆。”
粉紅身影輕輕一笑,很是隨意地說道。
“那麽,請恕我魯莽了。”
艾瑟依拉姆沉默了一下,隨即緩緩地向走到身前的粉紅身影微微鞠躬後,再一次稱呼其為尤菲米婭小姐。
“嗯。這樣就好。艾瑟依拉姆。”
尤菲米婭站在艾瑟依拉姆的面前,但她的目光卻越過了艾瑟依拉姆,落在了那片空曠,只剩下那些操作台還在發出一陣陣象征著待機的微光照得忽明忽暗的大廳當中。
“艾瑟依拉姆。你後悔了嗎?”
“不。沒有後悔!只是,我無法理解軌道騎士們為何會做出這樣的行動?”
艾瑟依拉姆這一次幾乎是瞬間回答了尤菲米婭的問題。
“為何?”
尤菲米婭收回目光,注視著艾瑟依拉姆。
“艾瑟依拉姆。帝國之所以會存在,你覺得是什麽因素而決定的?”
“子民!帝國縱然是龐大,但是失去了子民的支持,帝國也將不複存在。”
艾瑟依拉姆的答案讓尤菲米婭緩緩地點了點頭。
“那麽,現在你應該知道為什麽軌道騎士會發動這一次的行動了?哪怕不惜要將你殺死,並借用為艾瑟依拉姆復仇的名義對地球發動進攻。”
“怎麽會?我之所以會來到地球,便是為了讓帝國,以及所有子民獲取更大,更好的生存空間和資源。”
“很簡單。是為了復仇啊!艾瑟依拉姆!”
尤菲米婭抬起腳步,越過艾瑟依拉姆,走到了大廳當中,看著前方那顆圓球型的大型主屏幕。
“艾瑟依拉姆。在十五年前的那場驚變當中,地球,薇瑟帝國都受到很大的打擊。而在這股打擊當中,充當薇瑟帝國進攻地球的急先鋒的軌道騎士們卻看清楚了一個事實。”
尤菲米婭轉身,直視艾瑟依拉姆的雙眼。
“鼓吹薇瑟和地球之間的人種差別,盲目崇拜ALDNOAH,奉其為人生真理的薇瑟皇室已經不值得他們信任,也不值得讓他們效忠了。因此,今日所發生的一切變故,都是在15年前那場驚變當中所埋下的種子發芽壯大的結果。”
面對著尤菲米婭的講述,艾瑟依拉姆沉默了。
在她看來,尤菲米婭的講述無疑就是充滿著矛盾的。
作為效忠薇瑟皇室的軌道騎士們,他們能夠駕馭擁有ALDNOAH反應爐的機體,便是他們對薇瑟皇室效忠的體現。
如果說,軌道騎士們不再效忠薇瑟皇室的話,那麽,ALDNOAH反應爐也必然不再對軌道騎士們的呼喚做出回應才對。
“想不明白嗎?”
艾瑟依拉姆眉宇間的疑雲久久無法散去。
對此,尤菲米婭輕輕歎了口氣,隨即她拿出了從泰蕾莎那邊得來的情報資料,並朝著艾瑟依拉姆和埃德爾利佐示意了一下。
“艾瑟依拉姆,還有埃德爾利佐,接下來,我有些事情需要你們幫忙一下。而且,這或許能夠解開艾瑟依拉姆你的疑惑也說不定。”
聞言,艾瑟依拉姆和埃德爾利佐對視了一眼後,齊齊地點了點頭。
在兩人的注視下,一段音律隨著尤菲米婭按下啟動鍵的瞬間,響起了。
只是,前奏響起不到三秒,小女孩埃德爾利佐頓時驚呼到了。
“這···這是王妃大人的歌聲!!”
“王妃?”
尤菲米婭一聽到這個從來沒有從雷明凱那邊聽到過的詞語,頓時按下了暫停,並看向埃德爾利佐。
“你認識創造這首音律的主人?”
“是!是的。那是王妃大人的歌聲。我是不會認錯的!在王妃的歌聲從皇宮當中傳出來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喜歡上了這首歌的!”
埃德爾利佐不明白為何尤菲米婭會在這個時候播放出王妃的歌聲,但她還是連連點頭,十分明確地表示這便是來自薇瑟皇室的王妃的歌聲。
尤菲米婭的目光從埃德爾利佐的小臉上移開,落在了艾瑟依拉姆的身上,等待著艾瑟依拉姆的回答。
對於埃德爾利佐來說,這位王妃或許只是一名有著天籟歌聲的過客。
但對於艾瑟依拉姆來說,或許就是一名親密的存在。
“我並不知道王妃的名字。我只知道在我前來地球的一個月前,王妃突然出現在皇宮當中,並被爺爺,薇瑟帝國皇帝雷利加利亞·薇瑟·萊巴瑟宣布將其納為側妃。除此之外,我對於她的了解,也與埃德爾利佐所了解的差不多。僅僅,只知道這首歌便是出自王妃之手。”
艾瑟依拉姆沉思良久,最終也只是給出了一個與埃德爾利佐差不多的答案。
“尤菲米婭小姐。你的意思是王妃跟揚陸城的墜落有關系?”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
尤菲米婭再次抬手間,一幕投影屏幕頓時出現在了艾瑟依拉姆的面前。
“公主殿下?!!怎麽會?!”
屏幕上的少女形象出現在兩人眼前的瞬間,埃德爾利佐的驚呼再次響起。而且,這一次連艾瑟依拉姆自己都對“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屏幕上,並且做出相當於宣戰的演講的一幕感到震驚的同時,也被一股理不清的疑惑糾纏在心頭上。
“尤菲米婭小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尤菲米婭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艾瑟依拉姆。仿佛是等待著艾瑟依拉姆自己將真正的答案看破。
沉默又一次籠罩在艾瑟依拉姆的頭頂上。
只是,這一次艾瑟依拉姆的反應很快,快到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
“尤菲米婭小姐。屏幕上的“我”是他人假扮的。並且,她還擁有能夠啟動ALDNOAH的啟動因子。”
“為什麽?”尤菲米婭反問。
艾瑟依拉姆露出了一絲苦笑,眼神中更是多出了一絲無奈和痛苦。
盡管在艾瑟依拉姆懂事之前,整個薇瑟皇室就只剩下老邁的薇瑟皇帝以及年幼的艾瑟依拉姆,但卻不妨礙年幼的艾瑟依拉姆從周圍的侍女那邊得知一些來自軌道騎士家族當中的傳聞,一些不好,而又混亂的傳聞。
“不管是任何人,都不會拒絕來自強者的邀請。更何況,在薇瑟帝國這個缺乏資源的前提下,來自擁有資源最多的薇瑟皇室的邀請更不會讓薇瑟子民,乃至於軌道騎士拒絕。”
艾瑟依拉姆臉上的苦澀漸漸地濃了。
“想必這個“我”應該已經是坐鎮在月球基地當中,以薇瑟帝國第一皇女的身份,號令所有軌道騎士對地球發動進攻。這或許,就是我,真正的艾瑟依拉姆為何會遭遇暗殺的原因?”
思路越發清晰的艾瑟依拉姆很是順利地將來龍去脈給梳理清楚,只是梳理到最後,艾瑟依拉姆自己都無法講述接下來的推測了。
能夠讓軌道騎士們冒著大不韙的風險,將自己暗殺的基礎,無疑就是來自這個不知從何而來的薇瑟皇室第二位公主殿下。
而這位公主殿下恐怕就是當年艾瑟依拉姆的父親出征地球時,在月球基地當中所留下的血脈,同時也不為人知。
直到了十五年後,艾瑟依拉姆帶著和平的祈願,來到地球,展開友好訪問和和平談判的時機之下,她,這位第二公主出現了,並準備好竊取她,艾瑟依拉姆·薇瑟·艾利歐斯亞的第一皇女的身份。
“這一切,都是扎茲巴魯姆伯爵的謀劃嗎?”
前因後果都梳理得差不多的艾瑟依拉姆將目標放在了扎茲巴魯姆的身上。
“或許是,但現在看來,他,估計也只不過是某些人的棋子而已。”
尤菲米婭搖了搖頭。
“隱藏在背後的黑手,或許就是那位神秘的王妃, 以及隱藏在其身後的人。艾瑟依拉姆,在18小時之後,阿瓦隆將會前往地月軌道,然後會在解決了地月軌道的事情後,轉向前往火星薇瑟帝國。”
艾瑟依拉姆一驚,腦海當中難以控制地想象出阿瓦隆以單艦姿態突破薇瑟帝國的防禦網的情況。
“尤菲米婭小姐,你們這是要進攻薇瑟帝國?!”
“你不願意看到那一幕,對嗎?”
尤菲米婭不但沒有回答,反而還反問了艾瑟依拉姆一句。
“不。”
讓尤菲米婭意外的是,艾瑟依拉姆給出了一個否定的答案。
“現在的薇瑟帝國或許已經無法停下來了。所以,我希望有人能夠阻止這場可笑的戰爭繼續下去。”
“那麽,要一起來嗎?艾瑟依拉姆公主殿下。如果是你的話,或許能夠在激戰當中挽救一些不必要犧牲的生命。”
艾瑟依拉姆的態度依舊堅定。
對此,尤菲米婭對其伸出了橄欖枝。
面對著尤菲米婭的邀請,艾瑟依拉姆不假思索地捏起裙擺,向著尤菲米婭行禮道:
“火星薇瑟帝國第一皇女,艾瑟依拉姆·薇瑟·艾利歐斯亞,承蒙陛下邀請,不勝惶恐!!”
從這一刻開始,火星薇瑟帝國第一皇女,艾瑟依拉姆·薇瑟·艾利歐斯亞受布裡塔尼亞帝國女皇尤菲米婭·LI·布裡塔尼亞邀請,登上帝國旗艦阿瓦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