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紫玉這隨口的一句,既將華氏的注意力從溫柔的身上轉移開,又成功進行了一次試探。
然而此刻的她心裡雖不舒坦,卻不能讓對方發現她察覺出了一二端倪。所以,她並不打算繼續用審視的目光相對。
“嬸娘錯怪溫柔姐了!溫柔姐做事最是妥當,怎會躲懶!因著練泥這事機密,不能讓人知曉,所以溫柔姐才換了這丫鬟行頭又隱匿了蹤跡。”
她故作心疼地側頭衝著溫柔一笑。同時,她眼梢余光也瞥到了華氏明顯的一舒。
“溫柔姐,您受委屈了!嬸娘不知情,你可別怪她!”
溫柔會意,趕緊上前,隨機應變地將這幾日如何辛苦練泥的過程給胡亂編了一通。
華氏自然知曉這眉來眼去的兩人謊話連篇,程紫玉分明是為了袒護溫柔而扯謊“絕世好泥”——而不是知曉了什麽!
她那顆砰砰亂跳的心頓時定了下來。
這事,她也沒法追根究底了。
“哎喲,怪道這溫柔神神秘秘總找不著人!原來如此啊!罪過罪過,那可都怪嬸娘了!溫柔啊,嬸娘剛說話不好聽,你可不能生嬸娘的氣,嬸娘給你賠不是了!”
華氏長籲一口,她此行的主要目的可不是為了處理溫柔,這會兒既然程紫玉一心袒護,那她對溫柔的追擊自然唯有暫時作罷。
她雖不甘,卻只能咬了咬牙。
來日方長,走著瞧!
於是,就這麽很詭異的,茶房幾人都心知肚明地認同著一個不存在的謊言,卻又互不揭穿,互有共識地繼續著她們的這場戲。
華氏說著,還從程青玉的頭上拔下了一支赤金釵作勢插去溫柔頭上……
程紫玉心中再次一沉。
這支簪子赤金事小,關鍵上邊還綴了顆綠寶。就連程青玉也明顯面露痛色,顯然是不舍了。
那麽,先不論華氏是不是真要忍痛割愛,但她願意如此大手筆拿出來,只能說明她的來意價值不小!
“這寶釵可是青玉去歲的生辰禮,是老爺從京城的寶慶隆特意定製。青玉歡喜得緊,隻恨不得每日戴在頭上呢!”
華氏卻沒料到,她懸著的手已經觸到了溫柔的發,她的話都已經說成了這樣,可溫柔那小賤人竟然並未推辭也不躲開。
怎麽?程家五小姐的寶釵,這小賤人還想受之?
反了!
華氏瞧了程紫玉一眼,輕咳一聲。
在她的認知裡,程紫玉素來是識相的。此刻感受到她的一片心意,程紫玉一定會見好即收,不會讓青玉的面子落在了個遠房奴才的下邊!
可她沒想到,程紫玉不緊不慢開了口,一臉笑意盈盈。
“姐,收下吧!這是嬸娘的一片心意!”
此時此刻,程紫玉與溫柔的心思是一樣的。
華氏故意這惺惺作態分明是在討好,是有所求!她的本錢下得越大,那程紫玉的猜測便越接近事實。
於是,她二人不約而同想要繼續一探究竟。
“溫柔多謝嬸娘賞賜!”溫柔乖乖衝著華氏和程青玉行了一禮。
結果,溫柔卻不知是該高興,還是失望!
程青玉早已恢復了淡然,一臉怡然淡笑。
而華氏則親手給她插好了釵子,連讚好看。
程紫玉忍不住眸子一深……
此時此刻,再加上面前這一大桌子的各色禮盒,二房的誠意已到。
“紫玉啊,現下的當務之急可不是那新泥好泥!主要是蜀地林夫人的那一單貨急著發走!林夫人是咱們程家的大客戶,
每年僅僅裝飾陶的帳面就要走好幾千兩! 林夫人雖與你是忘年交,可此次畢竟是她做大壽,那是半點馬虎不得!容不得半點岔子!
你睡了這幾日,可叫你二叔急壞了!貨都做好了,只等著你查驗呢!那船後日就要離岸了,再不趕緊查驗裝走,那可就來不及了!
若不然,嬸娘用得著這著急到處找到溫柔嗎?紫玉,這事拖不得了!”
果然,這該來的,還是來了。
若不是事關重大,這二房又何必這般勞師動眾,這般全家出動,這般亟不可待,這般比她這個林夫人的摯友還要重視這樁買賣呢?
“嬸娘言之有理!這幾日,辛苦您和二叔了!”
“這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談不上辛苦!倒是紫玉你,嬸娘看你……面色實在不好,你這剛醒,應該還虛著呢!天這麽熱,你若這會兒跑去驗貨封貨,只怕身子吃不住呢!”
“那依嬸娘看……?”
“你若信得過嬸娘,便由嬸娘去給你驗!你若不放心,便從你紫翌軒出幾個能乾的去查驗!這批貨,原本師傅們便已查過幾遍了,半點問題沒有,說是查驗,其實也就是過過場!
紫玉你這會兒先親手寫上幾張封條,幾套祝語,蓋上印鑒!一會兒確認沒問題後,咱們便可以拿了封條直接將貨品封上,隨後第一時間裝船!省時省力,主要還是能免掉紫玉你的一場奔波!”
程紫玉笑了笑,當真貼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