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朱常安先前所言,太后午後便被石家邀請去了十裡地外的一處溫泉開湯沐浴。隨行同去的,還有帝後。
其余人等則得了個恩寵,準以自由活動。看戲宴飲也好,拜佛燒香也行,微服小逛也可,樂壞了以往被關籠子裡的金絲雀們。
昭妃等人聽聞當地大明寺上香祈福靈驗,一眾高階後妃便一道前往燒香去了。文蘭和一眾公主早已約好逛街,幾人帶著侍衛便出了門。
揚州城迎駕前早已經過了多日排查,最近更是只出不進,城中巡守的兵士侍衛和暗衛也多,倒是沒有危險。
難得有這機會,幾乎南下的大部分女眷都出了門,一時間,石家院子倒是清淨了許多。
程紫玉則按著太后的示意換了個住處,搬到了距離太后院子隻半盞茶腳程的一間小院。大院都已被貴人分光,所以她得到的這院子便略顯寒酸了,雖也是新砌,卻是處在整片恢弘布景的邊角處,景致雖不錯,卻因著臨近假山群,反而有些偏僻了。
程紫玉對此無所謂,反正在揚州也住不了幾日,最多再有三五日,所有人便將再次啟程。
老爺子不便跟來,便依舊住在了原來的小院。
將東西整理歸置後,程紫玉便在假山前的石桌邊坐了下來,喚來了文房四寶,打算趁著空閑畫幾張樣圖。
她才剛坐下半刻鍾便來人了。
來者自稱昭妃身邊的內侍,請過安後便一臉深意。
“姑娘該動身了,我家主子在慶和茶館等您。”
原來是朱常安的人,為掩人耳目才假報了昭妃之名。
陰魂不散!程紫玉低低咒罵。
“回你主子,我沒空!”程紫玉也覺無語。她還以為朱常安兩個時辰前剛吃了個大虧,不會再糾纏著她要見面的。
“我們主子說了,不會對姑娘不利,姑娘若不放心,大可多帶些下人。主子讓轉告姑娘,他想起來了一些事,他認為姑娘哪怕知道的再多,也一定不知主子新得的秘密,主子願意與姑娘分享秘密,這是唯一一次機會。若是姑娘錯過,將來只怕要後悔。”
程紫玉盯著那內侍看了幾眼,垂下了眸。
朱常安手上能有什麽秘密?大概是想起什麽了吧?
或是為了騙自己見面而扯了個大謊?
他早上剛吃了癟,會不會不甘心而準備了陷阱等自己?
見程紫玉猶豫,那內侍還在試著說服。
“姑娘不用顧忌,那茶館人來人往,姑娘完全不用擔心安全問題。如此節骨眼上,我們爺不會以身試險。我們爺言盡於此,姑娘若不想抱憾終身,還請走這一趟。”
“知道了!”
“那麽,就恭候姑娘了!”
內侍笑著離去,程紫玉哼了一聲。
她的前世,的確是讓她抱憾終身,所以才有了這一世。
這一世的她,頭等重要的不是報仇而是保全,而她不管是要保全或報仇,都不願這會兒便與朱常安牽扯去一塊。
所以,這個能被分享的秘密即便真的存在,也絕對不是那麽好享用的!
她的這一世既已新開,那她絕不會重走前世之路。
那些前世的秘密,若能全部挖出自然是好,可若不能,她也不會強求。畢竟,她的人生早已換了路徑,她壓根不需要被朱常安牽著鼻子走。
所以,她沒打算去。
她只是看那內侍威逼利誘,只怕對方會使下三濫手段,才沒有一口拒絕。
“吩咐下去,再有昭妃的人來,就說我不在!”
為防朱常安使么蛾子,她還是要謹慎些。
程紫玉找來了入畫,讓去知會老爺子今日沒事盡量不要出石家。入畫來回稟,說是老爺子正與南平候在喝茶。
南平候?五皇子的外祖父?想來是為了那軍用陶吧?程紫玉沉了沉眸子……
她又讓柳兒去找李純幫個忙,找人看看朱常安是否真在那慶和茶館,帶了多少人,可有陷阱的跡象……
隨後,她便定性坐下畫起了圖紙。
期間,太后的人還來送過一次點心和瓜果。
兩刻鍾後,程紫玉卻隻覺得眼前一花,假山群似乎飄過了一個人。
她呼叫未出口,便叫人捂住了嘴。
“是我!”
是李純的聲音。
是啊,能這貿貿然出現的,也只有李純了。
程紫玉舒了口氣,撫了撫胸口,壓下了砰砰過快的心跳。
她的確嚇壞了,她幾乎以為是朱常安未等到她而惱羞成怒地動她手腳了。也是,能知曉自己所在,有這膽量還能不驚動柳兒的,又能有幾人呢?
不過……
程紫玉咬了咬牙。
李純既已表露了身份,自己也未掙扎和呼救,他的手為何還捂在她面上?還貼她這麽近?
一瞬間,程紫玉面紅耳赤,毫不猶豫地向後一肘子擊了出去。
她力不小,速度也不慢,結結實實打中了身後人。
“……”程紫玉腦袋裡嗡地一聲。
她的出擊,他怎麽可能躲不過?
她咬了咬唇,本想問他可叫緊。可轉身的她卻見他正呵呵笑著。
她腦中一下冒出了昨晚他那句“打是親……”,又是一朵紅雲爬上了臉頰,感覺自己又被算計了……
事實上,李純笑的,還真不是這個。
昨晚她沐浴出來,那像剝了殼的雞蛋樣的俏臉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後來說話間,她的臉又粉粉嫩嫩似桃花,叫他挪不開眼。
再後來,燭火跳動下,她的臉上暈了一圈細細的絨毛,就像隻熟透的蜜桃……
整一晚上都叫他心神蕩漾隻想上去撫一撫。可他沒敢!他怕嚇跑了她!
他做夢都想要摸摸她的臉。
今日, 他竟成功了!
整個石家他早已走了不下數十遍,一樹一石皆在他心中,他如何不知這院布局。可他偏就選了條“好”路,先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又繞到了她的身後,順其自然,理所應當地捂上了她的嘴(撫上了她的臉)。
他笑得燦爛。
他好英明!
此刻的她溫順至極,不躲不惱,不鬧不掙。
他得償所願!
或許是他的手太滾燙,才叫他覺得她的臉涼涼的。他趁著說話,微不可察地動了動手指,那觸感就像上好的綢緞,滑滑軟軟,細膩彈柔。
他心頭似被什麽撓了一下,酥酥麻麻,擴散周身。
這一刻的他,哪裡想到要放手,哪裡舍得要放手,就這麽呆呆地一手將她環住了。他巴不得就這麽站這兒,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