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以示恩寵,太后把身邊的曹嬤嬤指去了王玥身邊,給她指點一些禁忌,並教導她席面上哪些能吃,哪些慎食,還有哪些碰都碰不得。
昭妃在好一輪的“靜觀其變”後,顯然對眼前狀況越來越滿意了。
她開始了她的一輪表演,上前將王玥這一胎猛誇起來,笑言那孩子孝順,知曉今日是皇太祖母的千秋,也迫不及待要動一動,想要恭祝皇太祖母千秋萬福……
說得誇張荒謬,卻無人敢取笑,所有人反而都還笑著道是。
程紫玉看著被眾人圍於中心的王玥,淡淡笑了。
王玥顯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她把握住了大部分人的心理。她這一胎不管何時曝出來,都將是不受歡迎的。可她選在這會兒,卻無人會再說一個不,無人不說一個好。包括昭妃。
機不可失,她把握得不錯。這一招大概是跟昭妃學來的吧?當眾曝光鬧大了事,自是無人不知。之後有人若想對這胎動手自然就要掂量著來了。
這胎已近三個月,基本已經穩固,不用過於戰戰兢兢。朱常安最近得了勢,這個時候傳出子嗣消息既能多加一層助力,這孩子也更容易討得朱常安和昭妃的喜歡。
或許,還有一個原因——金玉。金玉突然的出現和強勢存在,已經讓王玥沒法淡定了。她必須要強化她的位置,有孩子傍身,哪怕朱常安身邊再有另一個“文蘭”出現,哪怕金玉蹦躂上了天,她也無懼了。
太后壽辰來的孩子,自然是不一樣的。
雙喜臨門啊!太后寵,皇帝喜,只要運營得當,這孩子說不定還能成為朱常安的籌碼,成為他大勢的一個說頭!
而靠上太后這尊佛,這孩子將來最不濟也能做個閑散王爺,王玥也算是得償所願了。有太后和皇帝的庇佑,皇后的助力自然沒那麽重要了。
當然,她的肚子越來越大,這事再想要掩下去也不易了……
想來正是考慮到這些,王玥才選在了今日,選在了五皇子獻禮之時來演這場戲。她倒是聰明,這個孩子從曝光時便給朱常安幫了大忙,朱常安自當全力對她母子。
此刻,其余皇子面色可就不那麽好看了。
而最難看的,無疑是五皇子了。
剛剛被眾人聚焦,等待太后誇讚的他,被這麽一打斷,自然光環全失。
沒有人記得他準備的壽禮,無人在意他的話隻說了一半,也無人想聽他的禮準備了多久,來頭如何……
太后早不知何時便放開了手中拽著的兩隻小壽桃,而他精心準備的這份禮也已正被女官裝進盒中。
而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調整笑臉恭喜朱常安和王玥。
朱常安自得滿臉,挑釁的小眼神掃過朱常哲又劃過程紫玉。他暗道王玥好樣的,這是要一把悶死朱常哲。這對賤人昨日聯手訛他銀子壞他名聲,這麽快就吃了癟。哈,這個喜訊一出,還有誰記得昨日那樁事。
暢快啊!
“太后娘娘,文蘭有個不情之請。”文蘭將酒杯一推,笑著向太后行禮。“不知文蘭能否親眼一瞧五皇子送的那壽桃?”
“自然。”太后示意了女官。
“難得你有興趣,哲兒這桃兒倒能引起你的注意。”皇帝多日第一次聽文蘭開口,心頭愉悅,便想引得她多說上幾句。
“文蘭的父王很快就是天命之年了。文蘭剛剛瞧著,覺得五皇子這禮送得好靈驗。他剛送出百子桃,剛祝完太后娘娘多子多福,福澤延綿,這話音剛落,這子嗣福氣便來了。
這壽桃好仙好靈啊!文蘭真是第一次見這般靈驗的喜事發生。
一時好奇,想要多了解一些。文蘭身在異鄉,沒法給父母盡孝,若能效仿五皇子,送出一份能帶到福壽安康,大吉大利的禮,便心滿意足了。”這話說得太后心下舒暢,也是少地衝她點了點頭。
“難得你孝順,你且好好看看吧。”
女官將桃擺到了桌面。
文蘭起身,隨後讚個不停。
她動靜不小,引得其他幾個亭中席面貴賓也均是仰著下巴望來。
“瞧瞧這玉,通體的熒光倒似帶上了仙氣。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要獻給王母的蟠桃呢!五皇子,這仙桃怎麽得來的,你可得告訴文蘭。”
被她這麽一說,話題成功被擰了回來。
五皇子讚許一笑,心領神會,隨後誇誇其談,著重講了這是來歷非凡的“靈玉”,神叨叨誇大了開采的過程,又如何得了眼緣,如何請了隱士高人指點切割,如何設計,如何構思,後來又是如何擺到了菩薩跟前,受了何等的香火……
“哦,原來是沾染了佛氣的靈玉啊!”
文蘭一本正經感歎著。“難怪五皇子這一祝禱,那邊王側妃的肚子便有了反應!我說天下怎有如此巧事,原來是靈玉之功……”
朱常安嘴角都抽了。
敢情他的孩子是因著這桃子才有的?文蘭這賤人,當真唯恐天下不亂。剛剛才壓下去的話題,竟又被她挑了起來。
這話題與今日主題契合度高,迅速引發了極大的關注。所有人的視線再次被拉回到了壽桃之上。
聽到這壽桃還有不少來歷背景,太后笑得越發慈悲了。
“好孩子,你費心了。”她這話是衝著朱常哲說的。
之後,朱常哲自然極滿意。
太后和皇帝都誇了他,還賞了不少東西下來。托文蘭的福,他將局勢再次扳回。這會兒王玥肚子的風頭總算是被壓下。
所有人討論的內容也由“子嗣”轉移到了“靈玉”上……
而文蘭自己也算是蹭了蹭光,這會兒太后看她也是順眼了許多。
皇帝見文蘭恢復了生氣,便催著文蘭趕緊將壽禮拿出來。
文蘭的出手一如既往大方。是一尊成色和雕工都極為出色的整玉彌勒,叫太后歡喜非常。
朱常安感覺身上的視線又密集了起來。原本不少人都忘了他剛剛送的那尊不起眼的觀音,這會兒文蘭這尊菩薩一出,生生喚起了大部分人的記憶,還叫他成生生成了個笑話。
文蘭毫不避諱衝他勾了勾唇。
她自然是故意的。
她原本的壽禮是一幅玉屏風。
朱常安將準備壽禮的事都推給了王玥,而王玥也沒打算花多少心思,於是文蘭輕而易舉便打聽到了他們準備的壽禮。
為了惡心朱常安,昨日文蘭臨時便將壽禮換作了玉菩薩。金陵物博,好東西不少,她倒是沒費多少手腳……
皇親國戚一個個上前獻禮表心意。
這個過程用了個把時辰。
過午時後,太后便有些疲乏,讓晚些再繼續獻禮。吩咐眾人自行玩樂後,太后便先回了住處小憩。
而宴席還在繼續。
為求熱鬧喜慶,這宴將一直持續到午夜。期間將不停歇。
整個潘家歡歌笑語,各種慶賀活動層出不窮。只要能想到的各種樂子應有盡有……
眾人開始四處玩樂。
程紫玉則起身去找程家人等。
今日賓客是壽宴七日裡最多的,潘家園子裡宴請了足足六百六十六位貴賓。而外院還有六百多位。若再算上潘家宅子外的流水宴,總共的賓客將有好幾千人。
程紫玉原以為要費一番功夫才能找到人。
倒是應了李純的話,朱常哲很好用。他給了程家人很大的便利,程家人的位置都極好。
她剛一走出主亭,便瞧見了對面不遠處正與故友們高談闊論的老爺子。
而何氏也在對面的女眷亭中。
何氏久不見程紫玉,拉著她左看右看,隻說她瘦了。
“每日都是大魚大肉的宴席,哪裡瘦了。”程紫玉見何氏身邊隻跟了個嬤嬤,“姐呢?”
今日這樣熱鬧的場合,紅玉一定不會缺席。而何氏為紅玉親事發急,今日貴人聚集,何氏自然不會錯過帶她相看人家的機會。至於父親程睿,老爺子已他禁足,他壓根沒來。
“她與你倆何家的表妹一起去猜花迷了。就在湖邊。你姐姐最近性子沉穩不少,我讓嬤嬤一步不離跟著她,不會有事的。”
“嗯,那我去瞧瞧。”
她思來想去,前世紅玉與薛駿有接觸,極有可能是在這金陵初見上的。
倒不怕她闖禍,程紫玉只怕紅玉又會碰上那薛翰林而誤了終生。
哪知程紫玉才剛走了幾步,便瞧見了迎面快步而來的紅玉。
“紫玉,我瞧見金玉了。”
紅玉一身艾綠,明眸善睞。她不像大家閨秀那般始終款款端莊,而是整個人活潑又大方,直爽還帶著點嬌俏,在眾閨秀裡,顯得尤其引人矚目。當日薛駿選中紅玉,許正是看中了這一點。
“嗯。”程紫玉由著她挽了,將早就準備好的一個禮盒遞給了她。
“你知道金玉在?”
“是,她昨日來的。”
“那你可知,二叔一家子也來了?”
“什麽?”
程顥也來了?這是程紫玉未料到的。老爺子一直派人盯著他們一家子,竟然對此不察?“潘家守衛好幾重,他們沒有資格的。他們被踢出了程家,以什麽名目進來的?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華家受了程家的打壓,最近損失慘重,華老太不會冒險帶他們進來的。
“你別不信,我帶你去!”紅玉拉了她就走。
“來了幾人?”
“程顥,華氏和青玉。”
來參宴的荊溪人可不多,程家主家才來了三位,可程顥一家子卻全到了?
紅玉還真沒看錯。
湖畔不遠的柳樹下,可不是程顥一家子嗎?
程顥被趕出家門後被老爺子扔去了莊上。
但小小農莊如何能滿足錦衣玉食,富貴榮華了一輩子的他們?華氏向華家求助,可華家被程家全面打壓,一連失去了好幾個單子,一大批茶葉堆積了下來,新茶眼看要變成陳茶。
如此,華家非但不敢接收他們一家子,連援助也不敢給。
因著突然被趕出家門,程顥在產業裡的投資也一時半會兒拔不出來,這一家子便捉襟見肘起來。程顥去借銀子,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往日交好的老友們都不敢得罪程家,壓根沒人敢借銀子給他們。
然而華氏鬧了又鬧,程顥便唯有咬牙暫時買了一套三進宅子。而宅子買下後,身上銀子也見底了。華氏倒是有私房,可她一口咬定沒銀,死活不肯拿出來……
於是,最近他們很難。
這一點,從這三人同樣消瘦的體型和變差不少的氣色就能看出。
金玉正在與那三人說著什麽,隨後便見朱常安到了。金玉開始引薦,幾人相談甚歡,程顥喜不自禁,顯然是得了什麽大好處或是大許諾。
青玉說了句什麽,便見所有人的視線都朝程紫玉她們這邊來了。
程紫玉暗暗感歎,自己五感過人,只怕青玉也一樣。她們躲那麽小心,一樣被她發現。前世程青玉能獨善其身,過得如魚得水,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人如其名,青玉一身粉青,遠看盈盈纖弱,正如畫上走下的江南女子般動人,讓人一眼便心生憐愛……
被發現後的幾人壓根不見慌張。
朱常安嗤笑了一下,滿眼挑釁和鄙夷。金玉在一旁陪笑,而程顥目色明顯一沉,兩撇胡子上下一動。華氏憤怒滿溢,隻恨不得要將她剝皮抽骨。青玉則依舊習慣性掩下了眸,讓人看不出所思……
程紫玉暗暗腹誹,看這幫人的表情,想來是為自己而來?為對付自己而來?
這算是什麽?
復仇聯盟?
應該是了。
這群人都被自己“所害”,仇深似海,朱常安要組織起他們來還真不難。那麽,顯然程顥一家是他弄進來的了。
他們要密謀,大可以暗地裡。或者是等到隊伍到了荊溪時,這麽迫不及待?是為了青玉嗎?
可朱常淇身邊已經有了文蘭,聖旨已下,一年半載之內朱常淇也不可能納妾,那麽今生的青玉,歸宿在哪兒?還是朱常安已經為她設計了路線?
不過,這麽一群人站在一起,卻叫她另一個擔憂更加確實了幾分。
程顥,他可是做買賣的老手。
程家的買賣由他經手了十幾年,風風雨雨下來,他的人脈可不一般。毫不誇張,大江南北,五湖四海都有他的熟人朋友。
因著老爺子的發話,他被趕出家門後受了鉗製再不可能大展拳腳,可若說有人給他另外一個可以一展抱負的舞台呢?他可不就死灰複燃,且隨時可以燎原?
朱常安若是要搞鬼,他已經有了銀子,有了“內行”金玉,再有程顥的相幫,程紫玉所猜測的他們企圖另造陶市的可能性,還真是越來越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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