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紫玉想了想,上前一把打開了門,倒把夏薇兩個嚇一跳。
“來人!”
“郡主有何吩咐?”門外婢子笑得很溫和又虛假,快速進屋並帶上了門。
不過就隻那個瞬間,程紫玉也注意到門外還站了幾個侍女,而走道那頭,還有不少正巡守的健碩男子。
看的不清,但從單手捧腰的姿態看來,應該都是佩了武器的。
她心中哀歎,如此狀況下,除非對方放行,否則壓根就離不開這船,也離不開這片海域……總不能乾等下去吧?
“去把你們主子請來!”
“回郡主話,主子不在船上。”
“是離開了,還是壓根就沒上來?”
“是不在。”
程紫玉一聲哼。不在是什麽意思?這婢子壓根就沒回答她話吧?
“那就請你們管事過來!”
“管事也不……”
“就讓先前招呼我們上船的那位墨綠緙絲袍的男子過來!”程紫玉不太明白,這些人為何這麽難溝通。將她們晾在這兒有什麽意義?
“那位也正忙著……”
“那就找個能做主的來!”
“郡主還請稍安勿……”
程紫玉的忍耐已到了極限。
“啪”的一聲!
她直接將那位“主子”送來的紫檀木盒扔進了炭盆……
那婢子嚇得一哆嗦,幾乎是下意識撲出去搶救。
那些珍珠價值不菲,被熱炭灼壞就全廢了。
就那重工雕刻,嵌了碎寶的木盒也值好幾百兩。
婢子驚得一身冷汗,想都沒想便拿手去火盆裡撈……
虛驚一場!
木盒已被灼出了一個黑印,卻好在那木盒的鎖扣是扣死的。
珍珠一顆都沒掉出來……
程紫玉淡淡笑著。她壓根沒打算收這份禮,但她還不至於毀了這些珠子去欠上一筆銀子或是一個人情……
婢女那手被燙,頓時鼓起了泡,可她“嘶”的一聲還沒出來,又聽身後“嗵”的一聲。
不好!
像是……什麽落水聲?
婢子猛回頭,卻見程紫玉正拍著袖子從窗邊回來。
婢子一細瞧,那窗邊的花架子已經空了一格。
糟了!寶瓶!
那一瞬,她差點就坐地了。
顧不得腿軟手疼,婢子喊著“來人”,撲去了窗邊……
將腦袋伸出窗外一瞧,果然,只見海面上,一隻鑲金的琺琅瓶正飄來晃去,原本瓶裡插的整株梅花則已經被浪卷進了大海深處……
她心下叫苦,這位郡主好厲害。這是直接將寶瓶給扔下海了呀!
婢子嚇慘了,嘰嘰哇哇用當地話喊著人去撈瓶子,隨後隻聞甲板上有人撲通撲通往海水裡跳,還有人在喊著“網撈”……
而這個時候,甚覺解氣的夏薇兩人已經合力,將花架給推去了門後……
婢子還來不及舒上一口氣,聽到身後丁零當啷響,回頭一看,被她喚來的人正在推門。花架子上一溜兒的瓶正左搖右擺,要看就要落下來。
“等等!別推!別進來!”
那一刻的婢子滿頭滿身都是汗,幾乎想要一死了之。
“先別進!”她趕緊往門後跑,剛剛扶好架,將上邊擺設取下,身後又有不好的聲音傳來。
這一次,程紫玉直接從牆上扯下了一張名畫。
“這似乎是前朝張大師的真跡吧?”程紫玉將畫卷了起來,作勢就要往窗外扔。
婢女嚇得直接給跪下了。
這畫價值好幾千兩。
盒子掉火裡還能撈出來,瓶子落水裡還能救起來,這畫若是掉進海裡就徹底完了。且這畫還是先人所作,不可複刻,殺了她也賠不起啊!
“郡主,
郡主息怒,郡主饒命!”門已被推開了,門口站著的婢子都進來了。
幾人相互對視一眼後,有兩個跪地陪著求了起來,另外三個則作勢上來勸阻。
夏薇兩人一人手上抓了一古董,擋在了前邊,沒有動手,卻大有絕不讓對方靠近一步之勢。
這些婢子面面相覷,個個蹙眉。顯然她們不怕動手,卻不願出了損失被連累,結果自然一個都不敢上前。
“都給我站那兒!”程紫玉氣場一開,冷冷開口。
“我最後再說一遍!趕緊去叫你們管事過來!我脾氣不好,你們惹怒我,絕對不是什麽好事。我就看看,我將這屋子給毀了,你們管事出不出來。你們有火銃也沒用,把我逼急了,我便直接跳海了!不管你們主子是誰,相信他們還沒膽量看我出事吧?”
這是程紫玉最後的底氣了。
她敢賭!
這些人哪怕真是海盜,在可能涉及李純和皇室顏面的狀況下,他們也不敢讓自己出事。更何況將自己擄來,他們的利益還沒實現,這會兒自己沒了,他們不是竹籃打水了?
而若說先前程紫玉還只有五六成的把握這幫人不敢拿她如何,那麽此刻,她已至少七八成的把握對方是有大忌憚了。
她這麽折騰,對方卻不但沒人掏火銃,就是連家夥都沒敢拿一下。不僅沒動手,連重話都沒說一句。
顯然自己很有價值!
所以先前上船前那一輪火銃的威嚇,很有可能只是為了逼迫她乖乖上船,又或是故意給她製造了一種錯覺來達成目的……
而程紫玉之所以這麽折騰,除了想要逼對方趕緊將目的暴露出來,更是為了試探和分析。
她沒算出對方的目的,但她也不願坐以待斃,她怕再這麽枯坐下去,就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夏薇兩人很高興這會兒她的強勢,一見對方猶豫,兩人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將那多寶閣推到了身前,將她們三人圍在了窗邊角落。
這麽一來,這幫人若敢上來,就要至少面臨這多寶閣上幾萬兩的損失,以及她們跳海的風險。
如此,既防止對方暴力上來,又有了談判籌碼。
外邊的腳步明顯凌亂,應該去請人了。
為了好好讓對方緊張起來,程紫玉又從多寶閣上抄了一件古董扔去了海裡。海面上又吵鬧了起來……
這位主子應該是財大氣粗的,卻不知是不是能視錢財如糞土?
終於,有一串腳步由遠及近來了。
程紫玉也隨之微微一舒氣。
假惺惺又熟悉的怒罵傳來。
“做什麽!賤婢!竟然怠慢了郡主,惹惱了郡主,還不趕緊滾下去!”
進門的正是先前那位招呼她們上船,似是管事的家夥。
呵,不是說不在嗎?
“郡主息怒,下人不懂事。唐突了郡主。郡主身份尊貴,千萬別為了這些蠢笨的奴才氣壞了自己。敢問郡主可是何處招待不周?郡主若是覺得不舒坦,大可以提出來。”
程紫玉掃了這男子幾眼,心下疑惑更大。這會兒這麽殷勤,剛剛去哪兒了?他又是什麽身份?
“您到底出現了?我正想找您呢!我脾氣不好,以免我繼續折騰,咱們不如直話直說?也免得財寶損失,奴才們遭殃?”
男子垂了垂眸,隻回以淡淡一笑,似是在做考量。
“我且問你,你們究竟目的何在,留我做什麽,什麽時候我能離開,林夫人去了何處?”
程紫玉一直在想這事,卻始終不明白。
若這幫人對她有所圖,應該直接面對面坐下與她談判才是。可對方氣定神閑,反而讓她坐不住了。
她腦中冒出了一個又一個不好的念頭。
她不敢耗下去……
男子上前了兩步,挑眉反倒好奇了起來。
“郡主就不關心我們是何人,我們主子又是何人嗎?”
她關心啊,可她關心他們就會坦白嗎?
她也不敢問,知道越多危險越大。萬一真如她的猜測,這幫人來路不正,卻叫她猜出問出來歷,只怕想走都不易了。
“我可以不關心。”
當務之急,她隻想趕緊離開。
時間不早,不到兩個時辰就要天黑了。她難不成真要留這兒用晚膳?只要離開,這幫人的身份,她總會找出來的。
“郡主是聰明人!”是程紫玉這話聰明。言外之意,是可以追究,也可以不追究。既帶了大度,還有一絲威脅。
那人笑了起來。
“郡主別這麽提心吊膽的。安心過來坐吧,咱們對您絕對沒有任何惡意。既然郡主是個爽快人,那在下藏著掖著就顯得小氣了,這便給郡主說上幾句能說的。”
程紫玉細瞧那人幾眼,依舊沒察出對方有任何惡意。
她示意倆丫頭將多寶閣推了出去,隨後坐到了桌前。
“您也坐吧,坐著好說話。”她盯住了男人。
那人微一猶豫,在程紫玉對面坐了下來。
“郡主茶水都沒動嗎?大可不必這麽謹慎。茶和水都沒問題,茶具也一樣。”
他索性說破了,後又親手當著程紫玉的面從茶缸裡取了杯子,用燒開的水燙了一遍,隨後倒了一杯茶水,喝了個乾淨。喝完,他還不忘讚了聲好。
“招待您的,是我們主子親自選的茶葉,母樹一年隻產兩斤,都在這兒了。郡主不嘗,會後悔的。”
他又親自當著程紫玉的面拿開水新燙了茶盅,泡了茶,推到了程紫玉跟前……
這茶很香,程紫玉也很渴了,但她還是信不過這群人。
即便看似都沒問題,程紫玉卻依舊不敢喝這茶。她忍不住暗搓搓想到,萬一對方扣上她幾日,她會不會自己把自己餓死了?
這麽一想,她再次生出了幾分急躁,她必須趕緊離開!
“您怎麽稱呼?”
“郡主就叫我小五吧。”
“五爺客氣了。”
“郡主折煞小五,您還是叫我小五吧。大夥兒都這麽叫。”
讓她對一個四十多,明顯有些身份的男子叫“小五”?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大夥兒?”引起她注意的,還有另一個詞。都這麽叫他?他的上邊還有很多人嗎?是這個意思?
男子似乎看懂了程紫玉的疑惑,依舊笑顏不改地解釋:“是寧波地界上認識在下的,都這麽叫……”
“五爺,開門見山吧!”她不在意,趕緊跳過。
男子揚了揚唇。
這女子是個心思縝密的,他這麽將話遞到她嘴邊,她都沒有接著追問他們的身份和姓氏。
他隨即無奈搖了搖頭,也不再與程紫玉糾結稱呼。
“好!您一共問了三個問題。先來第一個,林夫人,她已經知道您被我們請在了這裡喝茶,所以去搬救兵了。她或者她的人應該已經前往嘉興去了。她去找的,是李將軍!林夫人很緊張您,所以她不是去報官的。您放心。”
程紫玉面色沉了沉。
林夫人怒氣衝衝的快跑離開,果然是去求救。
是啊,林夫人不敢冒險。
自己等同於人質,報官不但有可能會害了自己性命,還會影響了自己聲譽。官兵即便能打上來,即便能營救自己成功, 又有誰能相信自己這段時間只是在這船上吃吃喝喝?一點委屈沒受?什麽事都沒發生?……
沒人會信!
到那時,受害的是程家,李純,還有皇室的顏面。
更不提在官兵動手時,自己隨時可能丟了小命。到那時,從李純到程家都會找她算帳。
所以林夫人才一副憋屈窩囊地恐嚇警告了幾句就匆匆離去……
“所以,你們真正的目的在李純,我只是一個餌。”程紫玉總算明白了。
“郡主果然聰明,咱們自然不是去通知李將軍的,而是去請李將軍來喝茶的!”
“這就是你們扣押了我的原因!你們將我留在這兒,就是等著李純自己送上門來!”
程紫玉很驚訝,她一度以為對方抓了她卻按兵不動,是為了拿捏林夫人或者想打程家算盤。竟是李純!自己這是要害了他!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勁!您說的都對!除了一個字:送。怎麽叫送上門呢?是請才對!……”
“你們找李純做什麽?”程紫玉倏地起身。一瞬間,她聽出了自己聲音裡的顫抖。
對面的小五眼裡的算計很清晰,笑容也深了起來。
“郡主與李將軍果然情意深厚。”
程紫玉的慌張讓他很滿意。
“郡主別著急別擔心。和對您一樣,咱們對李將軍同樣沒有惡意。準確說,應該是欣賞。李將軍到了江南,主子想盡地主之誼招待,兄弟們也想要見一見本尊。這都是好事。四海之內皆兄弟,多多結交朋友,是好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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