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考量,程紫玉在推倒屏風前就已想好。他的想法沒錯,的確滅口和封口才是最可靠的辦法。
所以想要他和他的人為自己所用,頭一條必須說服了他們。因而程紫玉要了二十息。
說辭麽,她早就想好了。
眼下的她知時間寶貴,沒等太子遲疑,思考或答應,已經快速說了起來。
“一,文慶身子已破,這便是最大的漏洞。即便她穿上衣服也沒用,你或者可以抹平床上留下的痕跡和印記,但她的身子呢?你還能補回去?
二,你的人也查看了,這裡只有我們這些人。可我和我的人傷成這樣,誰乾的?誰看都是你!你若殺我動我,便將這事板上釘釘了。還有,你殺了我後,屍體預備放哪兒?你說得清楚?你確定知道他們下一步計劃?
三,主謀繞一大圈,一定就是為了甕中捉鱉。之所以還沒來抓奸,是因為我提前醒了。而且我大概猜到他們此刻還不動手的原因了。我若掐的不錯,對方該有兩步計劃。第一步大概馬上就到!我們還有一點點自救時間。我爭取下來給我們保命的時間你確定要用來殺我?
四,主謀有能力放倒了那麽多人,藏了我在這屋,暗算了你,你都不知,可見實力非一般。即便你我三人裝作若無其事,就能安然走出去?你確認沒有其他陷阱在等著?
我懷疑,主謀等的就是你對我做點什麽,你的匕首可小心點,刮破我衣裳,蹭掉我扣子,一會兒你不但是‘jian/yin’後妃,還凌辱了命婦。繼而你更將惹上一連串的報復,但這不是重點,你這麽做,更是害了蕭家。你可別給人機會,讓這事成為打擊蕭家的把柄和導火索。
你確定要冒險?
還有我親眼看著文蘭失蹤在了這附近,你可千萬再別扯上了朝鮮和朱常哲。到那時,你身上背負的罪名更大!”
程紫玉語速飛快,一段話說下來,也隻用了十幾息。
太子那些奴才一個個也是面露焦躁。左也不對,右也不是,而且似乎郡主所言更有道理?
程紫玉也開始衝侍衛呵斥起來。
“你們主子為何會認錯宮女?為何連個嬤嬤都能玩弄你們於鼓掌?為何太子爺遇到慶嬪不能自持?這些都說明對方手段之高,早有預謀,既然對方算無遺漏,把我扔在這裡,還會想不出殺我毀我是最好辦法?他們正是在誘導你們主子犯下滔天大錯。你們還不好好勸你們主子?還等他走向萬劫不複嗎?”程紫玉猛地一喝。
裡裡外外的侍衛均是一凜。
尤其,他們中已有人發現屋中香味的不對,趕緊到太子耳後勸了起來。
“我有辦法脫身。”程紫玉補了最重要的一句。
“孤能信你?”太子不信她,最大的原因還是無論怎麽看,程紫玉與朱常哲文蘭都是一夥兒。他們隻恐關鍵時刻再被反咬一口。
“不信也得信。第一,我也是受害者,我自己也要脫身。第二,主謀是誰你我都清楚。我不願他得逞。第三,我若反咬你,損人不利己,白白背個名聲在身,你以為我會?第四,既然你我都是受害者,自然要合作。為表誠意,此事終了,我給你些扳倒那人要的東西和線索。”
“你?”太子懷疑,但看著程紫玉又有幾分信。李純手上,會不會找到了他要的東西?
“皇后吸收了不少謹妃的宮人吧?找到有用的東西沒?你拿到的,怕都是我挑剩下的線索,但我們若合作,他就死定了。”這句一出,太子和其心腹頓時瞪大了眼。
他們暗中吸收謹妃宮人,是個機密。可程紫玉竟然連這個都知?
他們哪知程紫玉按著如意給的線索追查時,每每到那些個小證人跟前就斷了,隨後夏薇他們發現,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有不少都被太子控制了。
程紫玉知道太子對朱常玨的恨意,便沒急著將這些人弄出來,事實人在皇后和太子手上,比她偷摸去掌控要更安全了許多……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合作基礎可夠了?”
“你想怎麽做?”太子的匕首已經放下。
“我要你和你的人都聽我指示。”程紫玉心知這個要求略過分,太子怕不會答應,於是她略一思忖到:“我大婚那晚你被栽贓,的確是朱常玨一手策劃。因為曹定保一直是朱常玨的人!”
“你說什麽!”太子和其手下一個個再次一驚。“你有證據?”曹定保其人在太子府上下早已諱莫如深,無人敢提。小小一幕僚,差點翻了太子府的天。
這人不但差點毀了太子多年運營,還害了幾十條人命。不僅僅是窩囊,更壞了整個太子府上下的人心和士氣!
太子做夢都恨不得將他找出來凌遲個上百遍,再鞭屍個上千遍。此外,他雖懷疑主使是朱常玨,可此刻程紫玉卻這般信誓旦旦的肯定,大概是有了線索和證據了。
“你只要聽我的,此事終了,我把我手上所有關於朱常玨的罪證線索都交給你!我可以實話與你說,他算計我好幾次,所以我一直在追查他。我要拉他下馬。在這一點上,你我有共識!”
程紫玉並未正面回答,只是給太子畫了個餅。曹定保早就人間消失了,她並沒有證據。她也沒找到人。
但這筆帳是太子的心頭刺,已經讓他動心了。
“說出你的計劃。只要可行,孤便聽你的。”
那邊文慶見狀如何甘願,扯著扣子就要衝上來。她清楚得很,按著程紫玉所言,她身子已破,這是鐵證。所以她,一定是會被放棄的!而且程紫玉是因著她才處於困境,一定恨死了她。眼下太子若聽程紫玉擺布,她豈不是將被程紫玉往死裡整?
“閉嘴!”這一次,卻是程紫玉和太子同時開口。
程紫玉也不拖延,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而文慶的嘴則被堵上了……
她的計劃,太子直接點了頭。就連他幾個手下也無人反對。
於是,她快速安排了下去……
讓程紫玉略放心的是,柳兒也被找到了,她被放倒後,扔去了偏殿後邊雜物房的櫃子裡。她除了是被圍攻打暈,似還有中了迷藥之跡。
按著計劃布置之時,太子那裡一邊整理衣冠,一邊將今日發生道了出來。
原來,前幾天皇后主動推了千秋宴並大行善舉後,太子被允五日一進宮,更被允許參加今日宴席。
昨日太子進宮謝恩。
路上偶遇了一個宮女。倒是無他,主要是那宮女身上的香味讓太子喜歡。
太子平日裡附庸風雅,素愛調香。遇到一款別致香型時,他總愛細細研究,定要將成分和原料弄個一清二楚才肯罷休。昨日那香似是為他量身打造,叫他一嗅傾心。
他循著那香味跟到了一個翩翩身影。
正是夕陽西下,日光灑在女子側影上,竟有幾分叫人心跳的美。只不過,太子卻跟丟了人,叫他略有遺憾,他連人是哪個宮的都尚未可知。
今日宴席,他喝多了。剛剛的茶宴,不知聽誰說,剛去坤寧宮時,皇后正在大發雷霆。這叫太子心有掛懷,便暫時從慈寧宮退了出來打算去坤寧宮看一眼,順便醒醒酒。
剛走出來不久,他便聞到了昨日讓他惦念的香味。
這次他運氣不錯,一下便尋到了人。
再次嗅來,他覺得這氣味更好聞了。
他直接追上了那宮人.
可宮人被他嚇了一跳。
宮女手上端的茶水,灑了一半到太子衣襟上。
原來那“宮女”今日領了差事,被安排在這更衣處當值。
宮女慌張,太子大度。
太子自然不打算追究。
於是,太子便進了這更衣處打理衣裳。
宮女在他追問下,還頭頭是道將這香的來源,製作給說了一遍,且直言太子若有興趣,下次她親手調一遍給他瞧。
宮女長相乾淨,脖子和手都很漂亮,不是出類拔萃的美貌,卻是那種一看就舒服,想要親近的那種。
“你竟然精於製香?”太子好奇。
“祖上收藏過幾個製香方子。殿下若有興趣,下次奴婢拿來贈您。”宮女臉頰一紅,恰到好處垂了垂腦袋,叫太子會錯了意。
且宮女幫著整理衣擺時,那手卻好幾次有意無意經過了他的腿,叫他幾分心猿意馬……
但即便如此,太子也打算先去找皇后,並未有什麽旖旎心思,便約定了五日後找她買方子,並留下銀子要買了宮女身上香囊。
香囊到手,鼻端一嗅,卻發現這香味並不是所求。
再問時,宮女紅著臉,表示太子所嗅香味隻一半來自香囊,一半來自她身。
太子感覺奇妙,對於另一半香味更好奇,湊身到宮女身邊深嗅一口。
可宮女卻“慌張”了,腿一抖,身子一軟,便靠上了太子肩。
手忙腳亂間,她手又一次接連放錯了幾個地方。連飽滿胸部也不小心掠過了他身好幾次。
原本沒事,生生給惹了火。
太子這兩日心情不錯,酒後興致也高,剛好這香味好聞的宮女甚合胃口,之後那事便有幾分水到渠成,不可言說。
太子的人直等到記下了宮女的令牌,也問過了她名,太子點頭,帶著宮女赤身滾去床上後,才退了下去。
太子欣喜的是這宮女身嬌體軟,衣裳盡褪,也全無失望,反而有那生澀帶著迎合的欣喜。
期間唯一一次突兀便是上了床的“宮女”執意喚來了原先與她一道在這個側殿裡當差的老嬤嬤。當時她慌慌張張讓老嬤嬤幫著掩飾,以免不得交差。嬤嬤得了允許,端來了茶水,表示會去守著外邊,讓青兒放心雲雲……之後便退下了……
此刻的太子說來卻是對自己的荒唐頭疼又氣惱,隻恨不得伸手就掐死了慶嬪。
“孤聽聞關於母后的議論也是你們安排的?那個老嬤嬤是你的人對吧?你們究竟是如何暗算了孤王?”
一切已準備就緒,就只等著對方動手,趁著這個空檔,太子打算問清了來龍去脈。
慶嬪孤立無援,不得不招認。
原來,她被老嬤嬤蠱惑著認定了跟著太子才是唯一出路。兩人預謀許久,只等今日。那老嬤嬤“神通廣大”,有親戚在太子府當差,所以知道許多太子秘密。
尤其是喜好,比如,床上的習慣,喜歡的類型。慶嬪投其所好,太子自然很快上鉤。
比如愛香,愛氣味帶甜,後韻深長複雜的香型。
文慶準備了許久。她手頭有不少朝鮮香,正好可以派上用場。精挑細選了幾樣,搗鼓了好一陣後,這便用上了。那老嬤嬤人脈也廣,靠著銀子疏通和宮人的掩護,為昨日的偶遇創造了極好的條件。
這處也是她們早早便安排過的。給足了銀兩,支開遣走了原本在這兒伺候的幾個奴才,說是慶嬪要午休,不用伺候。
就連今日午宴的坐席她們也砸了銀子下去,離得男賓區遠遠的,避開了大部分人的視線。
但她表示,今日所有的計劃都隻想攀附太子,再無其他了。
在茶會進行到一半後, 嬤嬤告訴她一切安排就緒。隨後她便來了這處更衣換了行頭。再後來,她便捧著茶盤去了附近“偶遇”太子了。她壓根不知文蘭和程紫玉何時進了這處。
至於後來,她之所以喚了嬤嬤進來,其實是為了……處理熏香……
文慶交代,那熏香裡夾雜了分量不重的助興成分,由於少,所以並不明顯。因是朝鮮配方,與大周同類熏香的香味道並不同,別說太子侍衛,就是行家也很難發現。
她怕太子清醒後會起疑,便做賊心虛地一早便與嬤嬤約定好,成事就把熏香拿走……
太子冷笑了幾聲後,與程紫玉幾乎同時盯住了一邊幾案上的那香爐。
拿個鬼啊!
那嬤嬤壓根就沒有拿走熏香,還生怕人發現不了,將香爐擺的更明顯了些。
兩人隨即對視了一眼,極有默契地既沒有要求侍衛撤走香爐,也沒有要求開窗透氣,反而尤若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