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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貴》第629章 還有後路
程紫玉嗅覺出眾,她總覺得空氣裡有些若有似無的煙味。

 她走到院中,順著煙味,一下便瞧見北面有黑煙伴著火光往空中騰,將剛露白的天空映了個紅。

 看那方位,應該是玨王府了。

 朱常玨真是下得了狠手啊!連自己王府都燒了,固然是為了逃跑而造亂,也有可能是不願府裡今日被外人進來一點點搜查,但放火是大罪,他這是連後路都不給自己留了?

 這膽魄,也是沒誰了!

 他這麽孤注一擲地逃跑,其實程紫玉是不能理解的。

 她對朱常玨的應對有過很多種設想:

 她本以為,為了不被抓到把柄,狗急跳牆的朱常玨會在江南進行一次滅口。那麽朱常哲的人已經到位,只要他敢動手,便可以將他和他暗布的人手一網打盡!

 又或者,他會暗地裡聯絡朱常哲,收買又或是滅口。

 還可能,他會聯合了手上所有勢力向皇帝施壓;他會想盡法子進宮找皇帝表態;他會找人求情;他會找替死鬼;他會主動退出皇位的爭奪,或者以什麽代價保得這次周全,他會用這些手段爭取時間去滅口或是蓄勢……

 程紫玉甚至想過他會直接糾集了他的明裡暗裡的力量——索性反了!

 但,跑了?

 這一條,的確不在程紫玉的預估內。

 在她看來,這是最笨的法子。

 這豈不是將幾十年的運營和積攢全都打了水漂,卻背負了永遠翻不了身的罪名?難道這是留得青山的法子?可他沒有兵權,將京城勢力拱手送人後,江南勢力很快也會分崩離析,他還會有卷土重來的資本嗎?

 而且,他跑哪兒去?怎麽跑?他是真跑嗎?他又怎麽跑得了?等他被抓回後,他在京城的勢力必定已被徹底瓦解,到那時,他就連反抗之機都沒有了!

 程紫玉想不明白。朱常玨至於這麽糊塗嗎?

 最關鍵的,是朱常玨不是這種畏首畏尾的性子。他的雄心壯志去哪兒了?

 他,難道還有別的出路?

 “小姐先別想那麽多,先看著唄。總之,咱們的目的達成,那就好了。”

 夏薇得了李純示意,過來稟告外邊事宜。“哪怕他跑了也不怕。他這麽一跑,朝中太子一定不依不饒,江南那裡雖無證據,但群龍無首,哲王只要想想辦法,很快就能撬開那些人的口了。屆時他當日的所作所為,私鹽或是刺殺,謀反的罪名,一樣可以落定。”

 程紫玉點頭,“趕緊給我說說,他怎麽跑的?現下狀況如何?”

 “小姐放心,奴婢剛剛已經將打聽到的來龍去脈整合了,基本知道個七八成了。將軍知道您有掛慮,吩咐人每有進展,都會來報備的,事情的大致狀況是這樣的……”

 當日為了程紫玉看景,李純在府中造了一個極高的假山群,並在上面建了亭,眼下,夏薇便將程紫玉帶了去。

 拿起千裡眼,找到那煙火升騰之地……

 果然,是玨王府無疑。

 玨王府附近幾條街也都黑壓壓一片,人頭攢動,全都是幫忙救火和看熱鬧的民眾。

 “天剛亮,竇王妃便綁著一個侍衛在側門口鬧開了。說皇上的侍衛侵犯了府中女眷,害得女眷將有一屍兩命之嫌。那個女眷——正是魏虹……”

 正如夏薇所言,其實她知道的,也就隻七八成。

 事情的前因後果,還得從前一日開始。

 朱常玨疑心一向重。

 確實,他對魏虹最近疏忽了。

 昨日早上,為了讓魏虹順利入宮,他對魏虹拳打腳踢。

 而魏虹……引起了他的注意。

 女人嘛,不管是否美貌,總歸都是在意自己容顏的。

 可昨日他動手時,卻發現魏虹好幾次在他打去時,要麽雙肘護肚,要麽蜷縮了身子。似乎,她的肚子和她的臉一樣重要,甚至還要過之。

 於是,朱常玨動手時便故意試探了一二,他明明去踢中的是她的肋骨,可她卻抱著肚子直叫喚,朱常玨自然對她起了疑。

 他不得不懷疑,這女人是否瞞著他,懷上了孩子。

 前一陣因著竇氏那事和太后的干涉,怕叫人瞧出魏虹身體有異惹來麻煩,他給魏虹的那種藥已經停了。但他卻沒忘每次床笫.關系後賜下一碗避子湯。

 若說如此她還懷上了,只能說明這女人不可靠……

 但昨日早上事多,他沒時間去查,只能先壓下了這個疑問。

 但當時,他還是安排了自己的一個心腹宮女跟著魏虹一起入宮了,就是為了盯住她。

 魏虹回來後的所言倒是基本沒有撒謊,與那心腹所稟如出一轍。

 朱常玨暗道是自己多心了。這樣的女人,能做成什麽事?能在肚子上騙到自己怕已是燒了高香。

 回來後的魏虹為了邀功求寵,一如既往地腦子不夠用,捂著肚子喊疼。

 朱常玨順勢“心疼”了她一把,喚來了府醫。

 府醫一搭脈表情就變了。

 喜脈!

 那邊魏虹還在暗示只是信期到了,讓府醫開些驅寒的藥,並讓府醫幫忙看她臉上的傷可有大礙。

 府醫知道朱常玨從沒打算讓魏虹有孕,自然知道是有人自作聰明了,三言兩語就打發了魏虹。

 府醫戰戰兢兢唯恐被追責,朱常玨倒沒怪他。畢竟魏虹前一陣一直在宮中伺候王玥月子,說不定經由太后手調理了也不一定。

 見朱常玨示意直言,府醫也就不藏著掖著,實話直說了。

 “確是喜脈。但胎像已經不好了。看這個狀況,應該見紅有一陣了。若見紅的第一時間保胎,應該是無礙的。但眼下,最好的時機已經延誤,若立馬保胎還有三成希望,否則,可以確定這胎是保不住的。”

 朱常玨一聲冷笑。

 孕期前三月最是不穩,看來,是早上自己的那頓打,不知是嚇到了還是傷到了她,她當時未察,但在宮中時已經開始發作。只不過她尚不知曉有孕,也不知已經動了胎氣,才以為是信期到了,全不知她陰差陽錯間最在意的東西即將沒了。

 府醫等著朱常玨的指示,朱常玨沉了沉眸:“開副藥量重些的安胎藥給她,今晚再給我樣東西。其他,你就不用管了。”

 “是。”府醫眉心一跳。

 此刻隻用藥物安胎,治標不治本,只能減慢流產速度,卻不可能從根本上留住胎兒。這安胎藥,並沒多少用。但他自不會多問,隻速速退下開藥抓藥去了。

 朱常玨面色冷然。

 這孩子不是他要的,自然沒必要留下。與其花心思和精力去強留,不如讓這孩子發揮最大價值。她既然算計了他,便用這份算計來贖罪吧。

 朱常玨的計劃已經開始了。

 而後皇帝派人來傳口諭,讓玨王府全力配合調查時,他心中雖不甘,卻還是配合著演了一出戲。

 “還請公公代為轉達。本王雖心有大冤,卻始終相信父皇定會明察秋毫。父皇要徹查,要玨王府配合,本王都無二話,一定全力配合!”

 朱常玨聲音洪亮,擲地有聲,態度更是恭謹中帶著桀驁,底氣十足的模樣,的確全然似個正人君子。

 “本王行得正坐得端,但求父皇給機會聽本王辯駁一二。”

 那公公點著頭,表示一定會將話原封不動轉達皇帝。

 之後的朱常玨也一如前幾日,走走歎歎,喝喝酒,練練功。

 他沒有流露半點反常,也沒有遮掩他的不甘,偶爾還長籲短歎,抱怨幾句。

 聖上先前派了兩撥侍衛到玨王府,進了府中的那隊自然是為盯著府中上下。但玨王府女眷不少,為了避免麻煩,所以進入玨王府的那隊人數上,要比在玨王府外圍的少了許多。

 且玨王到底並未被定罪,在府中的那幫侍衛也不敢多加干涉玨王府內務,基本只是將大部分視線都聚焦在了朱常玨和他的心腹門人身上。

 所以當看見朱常玨表現無常,一定意義上並不會引起他們的多少警惕。

 而後,朱常玨又拿自己做掩護,招來了帳房門房和庫房的管事們,好一頓的訓話,弄得聲勢不小,主要強調的自然是明日開始將要轉交出去的鑰匙——即權利。

 他告訴他們,盡量不要起衝突,要什麽給什麽,身正不怕影子斜,不要丟了玨王府的顏面……

 他成功將盯著府中的大部分視線都吸引去了前院。

 而此時另一邊他的人,則已經在悄悄做著離府前的準備。

 此外,他又親自下場,將庫房的管事一頓數落,拿著冊子四處挑刺。

 庫房院外被他翻來倒去給鋪了個滿滿當當又鬧了個雞飛狗跳。

 宮裡來的侍衛們知道明日玨王府便要交出鑰匙,自然是都集中到了庫房附近,隻唯恐朱常玨要銷毀證據證物……

 如此,朱常玨更是給他暗中的行動爭取到了不少時間和機會。

 外人又怎知,狡兔尚有三窟。何況是他?

 朱常玨感受著四周虎視眈眈盯著他的視線,心下再次冷笑。他帶不走的東西,也絕不會留下。

 當晚,他又喝了不少“酒”,喝得七暈八素,胡言亂語,還在院中叫了一大群的姬妾門人擺了酒菜歌舞遊戲。

 “今朝有酒今朝醉,有花堪折直須折,及時行樂才是正理!”

 他又哭又笑,鬧中帶著淒涼,還跑去找了那侍衛長勾肩搭背敬酒。侍衛們知道他大勢已去,自然也是理解他這種心情,隻遠遠盯著。

 而後,竇氏和苗氏一個個前來勸誡他休息,卻都被他罵了回去。

 就這麽折騰到了醜時,他才被抬了回去。

 就連侍衛們也被他折騰地精疲力竭。

 寅末,正是一般人睡得最香甜之時。

 再有不到小半個時辰即將天亮,晚班的侍衛群正在做著最後一次巡守。

 疲累的他們並沒注意到有個兄弟去解手的時間已超過一刻鍾了,隻個個打著哈欠等著天亮換班。

 有一串凌亂的腳步已經抄著近路往側門方向去了。

 開始泛青的天空時不時有烏鴉飛過,留下幾聲瘮人的叫聲。

 等過了幾息,在一聲一般人完全不察的鳥叫後,往側門去的這群人在距離側門只有不足三十丈時突然便展開了聲勢。

 腳步聲,不平聲,呼哧聲,求救聲,嗚ye聲,還有細碎的聲音開始出現。

 “開門!”一聲厲喝威勢十足!

 側門那邊守著的宮中侍衛尚不知狀況。

 “何人喧嘩!”

 “開門,本王妃要出門!”竇王妃氣場全開,身後跟著的一串奴才也都扯開嗓子讓侍衛趕緊開門。

 “不知王妃意欲何為。”

 “本王妃要入宮面聖!”

 侍衛們面面相覷,王妃要見皇帝?有事不也應該是求見太后嗎?

 “不知王妃可有皇上口諭或者……”

 “本王妃入宮,要什麽口諭?怎麽,你們要擋著嗎?皇上說禁止玨王和府中門人進出,可沒說要禁足玨王府女眷入宮吧?”畢竟魏虹前兩日還進出了幾次呢。

 侍衛們還在猶豫,昨日魏虹入宮是上邊點頭的,可眼下這……

 在他們正派人去找侍衛長過來時,那邊又聞竇氏厲喝。

 “你們若不讓入宮,那本王妃便去順天府擊鼓伸冤了!趕緊開門,若是死了人壞了事,你們擔待得起嗎?再敢阻撓,本王妃就連你們一道狀告了進去,治你們個謀害皇嗣,以下犯上,藐視皇恩三大罪!”

 侍衛們聽得一頭霧水。什麽?王妃去順天府擊鼓?告他們?死人?誰死?皇嗣又是誰?什麽亂七八糟!

 可竇氏的威壓不容小覷,哪怕隔著一道門,他們也能感受到。

 透著門縫, 只見竇氏一臉嚴肅沉重,憤慨氣惱站在了最前邊,看不清她身後,卻能瞧見她捏緊的拳頭和微顫的唇角。

 “不開是吧?”竇氏一個示意。

 她身後的奴才們齊齊大喊了起來。

 “殺人啦!”

 “救命啊!”

 十幾個女音高聲呼喊,在這依稀剛要醒來的京城上空回蕩時,有多發人清醒可想而知。

 一串串狗叫雞鳴跟著響起,頓時讓周圍多少人都從睡夢中驚跳而起。

 玨王府中還在巡視的侍衛們聽聞動靜立馬往側門趕,府外受了驚嚇的侍衛們也趕緊開門查看。

 開門的第一眼,他們卻是瞧見被綁著堵嘴跪地,隻著了一條褻/褲,他們熟識的一個兄弟,以及躺在擔架上,聲聲喊著救命,面色慘白,一團團血跡正在素白裙面蔓延的魏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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