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則已,一想,那滔滔敬仰便如江水般湧來。
何思敬看著一臉若有所思的嬌妻,忍不住又交代了一句。
“以後要喚李將軍為‘哥’,聽見沒?”
“憑什麽!他早晚要成我妹夫,我憑什麽喊他哥!”紅玉不可置信。她都答應以後對李純會恭敬相待,客氣相處了,怎麽還得寸進尺了?
“就憑這是我說的!還有,明日咱們還得給大哥敬茶!”
“我不!”
不是一聲“大哥”難,也不是敬茶難,而是這場較量不能輸啊。這會兒巴巴叫了哥,哪怕以後他真成了妹夫,自己還是低了一頭吧?太慫了!她以後不得被程紫玉笑死?
“我說話不管用?”
“嘖,何思敬,說你胖你還喘上了?要敬酒敬茶你都自己去,別帶上我啊!”
“娘子,你怎麽……”
怎麽不講理呢?
何思敬轉念一想,自己這媳婦可不就是總愛耍小脾氣嗎?
沒錯,是脾氣,就該治,大哥的提點果然有理。
若不想他日她爬去自己頭上,可不今日就得給她收拾利索了?
此時此刻,想到李純那一展雄風的話,何思敬頓時挺起了胸膛。
哪怕為了兄弟那句話,今晚也得好好治她,讓她服軟求饒,明日才有臉面去吹牛!以後才有顏面跟著大哥混!
而且……這是大哥一力擋在外邊爭取來的良辰美景,豈能辜負?
何思敬拔山扛鼎的豪情瞬間升騰而出。膽子一大,吞了口水,他直接將正哼哼的程紅玉推倒在床。
趁著程紅玉一愣,臉一紅,他便將人壓在了身下。
“不如這樣,今晚誰先睡過去或誰先求饒,誰明日就只能乖乖聽話!你敢不敢跟我賭一把?”
“我還能怕你?”紅玉昂起了下巴。
“一言為定!婚後第一賭,誰敢賴帳誰是王八!”
何思敬滿意於嬌妻手感,迅速將那日思夜想化作了一腔激情。
程紅玉的張牙舞爪注定將敗下陣來,連那串串低罵也都變成了聲聲呢喃……
李純很快就把人都喝趴下了,他在何家走了一圈,卻沒找到程紫玉人。
找何家人一問,說是程紫玉已經回了程府。
李純有些奇怪,她怎麽都沒跟自己打聲招呼就走了?
回了程府,她竟也沒在紫翌軒。
李純倒是沒想到,她已經等在他的住處。
推門進去,滿屋酒氣,她已經喝了不少。
李純想起來,今日的宴上,她也沒少喝。她這是沒盡興,還跑自己這兒來了?
她雙面通紅,正笑著招呼他。
“知道你這兒有酒,我就來了。”她雖有醉意,可眼裡卻清明,口齒也清楚。“我高興,陪我喝幾杯。”
李純讓入畫去準備些解酒湯藥,再煮鍋熱粥來,又命柳兒去外邊守著,屋裡便只剩了他二人。
而她已將倒滿酒的杯子塞到了他的口邊。
“多謝你提前趕來。多謝你為我為紅玉為程家何家人做的一切。多謝你願意以程家人的身份出面並擋風遮雨。”
李純今日從頭到尾都不是以貴賓身份出席的,他的姿態和一言一行,都強勢地表態了他就是程家和何家靠山,他是程家人,何家人。
或者說,他今日的表現,已經隱隱給了不少人一種感覺:他已經開始代表程家,他已經算得上是程家的半個主人。
他不喜應酬,他不輕易將意圖擺在面上,可今日當著不少官員和貴客之面,他所作所為都是儼然一個大家長。是宣告,是敲打,是警告,也是設下了保護。
程紫玉明白他的所有意圖。
他很有心了。
離開之前也在盡力為她謀劃。
“李純,我代表程家和何家敬你!”
她一杯又一杯,雖是黃酒,雖杯子不大,可李純還是沒想到,她能喝那麽多。
“仔細喝多了頭疼。”他按住了她的杯。
“你在的地方,我有什麽怕的?只要你在,頭疼心也是甜的。”
李純盯了她,倒了酒陪她喝。
又是幾杯後,她眼眶便發紅了。
“紅玉有了好歸宿,我特別高興。她前世過得太不幸,在家裡沒地位,被薛駿騙了情,耽誤了姻緣,選錯了人,遠嫁他鄉,偏又與夫家決裂。她身上似乎就沒什麽開心的事發生過。可她死得那麽慘,那麽烈,她是生生撞死在莊上的。我每回一想到這個,心裡就被揪著一樣難過。
雖然你總說前世沒有我,那些悲劇也一樣會發生,可我既然是家主,我就逃不了責任。尤其是我和祖父前世一點都沒關心過她,可到頭來,保住了老爺子的莊子和心血的竟然是她!就憑這一點,我就欠她。”
眼淚墜進杯中,她還是連灌了兩口酒。
她深抽一口氣。
“那些事,我都記著呢。紅玉嫁好了,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我也要謝你。”程紫玉拉著李純的手不肯放。她知道,李純懂她的心理,所以從來沒打算真去為難紅玉和何思敬。
相反,他還會全力保證婚禮都井然有序。
“紅玉有了好歸宿,這是個好的開端。以後,我的娘,我的祖父,我的入畫知書,我要讓她們都開心平安。還有你。你,你一定要幸福呀。”
她果然是喝多了,眼裡看著他,想到的卻是他前世。他從沒當面為她做過多少事,可最後一次他為她做的,足夠讓她記掛和擔心好幾輩子了。可她為他做過什麽呢?和紅玉一樣,李純也是她前世一直忽略,卻真正對自己重要之人。
想著想著,眼淚又斷了線地直墜。
李純上來跟她碰了碰杯,拖過了椅子坐她身邊,由她靠著。
“紅玉那麽淘,都順利嫁出去了,你還有什麽可擔慮的。其實,最近我已經很幸福了。所以你放心,以後你擔心的那些人都會開心幸福,我們也一定都有圓滿結局,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回京?”
“謝謝你,今生還能陪在我身邊。”
她扭頭就伸了雙臂圈住了他的脖子,將唇往上湊。
“我還臭著呢!”李純笑著後仰。
“那我們一起發臭吧!”她主動貼上他唇,含混不清道:“你拿走了我的心,你就躲不掉了。你就是掉糞坑裡,我也陪你一起跳。”
“……”李純笑起來,這絕對是他聽過最有味道的情話。
李純開始確定,她的確是喝多了。
主動過了頭,不但吻得很認真,整個人也都貼在了他身上。
他伸手托住她後腰,可她整個人還在往他懷裡鑽,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軟。
“妖精,你快醒醒。”李純笑著將她整個人往後拽,明明是她在色誘,他可不想她醒來後自己有乘人之危的指責。
“我醒著呢。”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男人不能隨便撩撥?”
“我在撩撥你嗎?”
“要不然你在做什麽?”
“你覺得我在做什麽?”
李純再次推開了她腦袋,仔細看了她的臉和眼。
她的眼迷離朦朧,大概正是五六分的醉意吧?
“你這大晚上跑過來與我喝酒,還這麽投懷送抱的,就不怕我對你就地正法?”
“那你會嗎?”
“若我沒喝醉,就不會。可我若喝多了,就未必不會。”李純哼哼,模棱兩可,誰又不會。
“那你喝多沒?”
“可多,可不多。那你喝多沒?”
“多,也不多。”
兩人傻子般呵呵笑了起來。
“李純,我信你,你也信我。你真心待我好,所以你不會對我真出格。而同樣,我既然那般喜歡你,你若真想睡了我,我又怎會拒絕?”
她手指在他眉目描繪,將容顏刻在心底。
“我來,一是真想找你陪我喝酒,因為我高興。二是要謝謝你。三就是告訴你,我已經把你刻在心上。心頭只有你,再沒有其他人,連他人的影子都沒有。
還有第四,趁著酒勁,我可以把我身上,你所有想知道的都告訴你。我覺得,婚前的你一定有很多話想問我,可往日顧全我顏面你不想問,也怕聽到什麽讓你生了芥蒂的答案,所以,趁著我酒勁上來,已有幾分頭暈目眩,你趕緊問。可能我醒了之後,我就沒勇氣回答你了。”
那晚,她將前世道出時,略去了不少她與朱常安具體的交往和婚後的生活。她與朱常安也有過開心的時候,她為了幫他上位,也做了些不好的事。
有些故事和心情,當時那種狀況下,她沒法啟齒。
而他也沒問。
她不知他有沒有過探究心,是否怕觸及她傷才沒問,可他二人的日子還很長,那日朱常安在船上一連對她發了十幾問後,她更覺許多事其實她還完全沒有頭緒。所以,她希望李純心裡能做到對她沒有任何的疑惑。那麽將來有風浪時,那些鬼魅連離間他們感情的機會都沒有。
“隻此一次的機會,你要把握好了。我喝多的時候可不常有。”
“這話曖昧,我怎麽就聽出了另一層意思呢?”李純攬過了她,“這麽好的機會,你都送上門了,我問你答又有什麽意思?”
“我很認真。”她躲開了他湊上的唇。
“我也認真。程紫玉啊程紫玉,我比你想的還要相信你。我沒問你朱常安,你就多想了?可我也沒問過你朱常哲,沒問過什麽賀家公子吧?因為他們不值得。
我和你不一樣,你因為受傷太重,所以殫精竭慮,總看重過去。可我一直覺得當下就很滿足,所以我隻想著將來。我要掌控的,也只有將來!
所以將來,你要與我步調一致。你有操心這個,擔心那個的心思,不如多幻想你我以後。
想你如何發揚技藝,想我如何為程家撐起一片天,想想你我生幾個孩子,都叫什麽名字。想想老了,我們是住程府,還是住別院,又還是住莊子……
前世的事,可用來探究對方動機,但別想得過重,畢竟軌跡改變已經做不得準了。就隻當作警示吧!他日朱常安再用這些話來拿捏或刺激你,你不用理他,見一次打一次就是了。你若懷疑朱常玨,咱們也總有辦法探究的。
還有,對我來說,我沒有前世,你就是嶄新的你,是只有我的你,是我想要的你,這些,我分的很清楚。那就足夠了。”
“對了,說到朱常安,有沒有辦法讓他去不成西北?他才跟了白恆沒多久,似乎長進便已不小。那日他站到我身後,我卻一點不察。”
“白恆教了他調息的方法。他一直被禁足,想來每日無事可做也只能悶頭學東西了。他該是學進去了。
至於他西北那事……是皇上金口玉言的,看白恆的反應,似乎還很看重他,只怕白恆也會一力促成這事。這事等我回去瞧瞧,你若不希望他跟著白恆長本事,我回京後看看有沒有機會動手。不過說不定,也有其他人不服氣不甘心,也同樣想拖他後腿呢?”
“白恆是不是很厲害?”
“是。白恆在西北帶兵,荒蠻之地, 以凶悍著稱。他本人也是擅長搏殺,出手果決,戰功累累。他為人不錯,沒什麽壞習慣,也沒什麽仇敵,朝中文武對他多有敬重,他對聖上也忠誠,是個很不錯的人才。”
程紫玉微微訝異李純對白恆的高評價。
“那他的武藝與你相比如何?”
李純頓了頓。
“沒比過。但應該不在我之下。尤其他帶兵二十年,作戰經驗更豐富些。不過我比他年輕體力好,可能還要靈活些,所以真要交手,我大概也輸不了。”
“那我就放心了。”
程紫玉緊緊摟了李純腰,靠在了他懷裡。
許久,兩人都沒說話。
程紫玉感覺心安,松懈下酒勁就上來了。可李純整個人卻有些僵。
她的氣息氣味,她的手她的人,讓他熱血開始不受控,讓他開始如坐針氈。可他卻不想打破此刻的平和氛圍。
李純垂首,見她呼吸漸漸平緩,獨留他自己天人交戰,忍不住一錯牙。
“你我大婚日,看我如何將多日利息一道討回來!”他喃喃。
她呵笑了一聲,更叫他氣笑。竟然沒睡。
“要多少利息,姑奶奶絕不還價!”借著酒勁,她反口調戲。
倒是李純一愣,一時間拿不準她是胡話還是自己又被反撩了?還姑奶奶?把她厲害的!
“說過的話要算數。”他一口咬上她。
“誰慫誰孫子!”
李純被撩的心火體火高漲,呼著要將她送回。
可程紫玉卻在笑。反正她如何也不可能成為孫子。
總之輸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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