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嬤嬤聞言,胸口又是一堵。
小賤人,這要再回去,正如了她意吧?正好又能蹦躂起來了。
宋嬤嬤磨了磨牙。
“既然不疼了,那便下車走回去吧!馬車得留給王妃。”這麽好的車,不能糟蹋了。賤人,根本連車都不配坐!
“嬤嬤你確定?剛剛,可是王妃當眾表示,讓我坐她的馬車走的。這說一套做一套,於我也就是辛苦些的事,但對王妃來說……可不那麽美妙啊!而且……”
她撐著頭靠著馬車,“我都病了,就把我自個兒扔在大街上?你確定?先說好,我若走不動當街暈了,你可不能怨我。到時候大夥兒定要對我好奇,猜測我身份,把我送醫館就醫,看我行頭體面,為了查明我身份,說不定還要報官……
到時候,嬤嬤您罪大惡極就罷了,還要連累玨王府的名聲啊!嬤嬤,我勸您一句,這對您可很不利啊!王妃為了給個交代,您這……多半是要被頂出去吧?”
宋嬤嬤瞪大眼盯住了魏虹。
小娼婦!
真看不出來啊,是個如此下賤難纏的。
她頓時氣不順。府裡上下,還沒有哪個不給自己顏面的。這鄉巴佬到底是被寵慣了,半點不懂審時度勢嗎?竟然這般猖狂。
不過,看魏虹這福薄樣,也沒幾天好日子過了。聽主子說了,有新側妃很快就要入府了,王爺很上心。待新娘娘入府,就沒這小賤人什麽事了。到時候,看自己不好好磋磨她!也好讓這小娼婦知道對自己不恭敬的下場……
此外,宋嬤嬤想到這會兒的程府,自家王妃身邊就只有兩個年輕宮女,不由有些掛慮。主子那邊能應付嗎?
而宋嬤嬤的這一個晃神,魏虹這已經喊停馬車打開車門躬身就要出去。
“嬤嬤既然發了話,我不敢不從,這便自己走路。”她這麽一聲,頓時引了好幾個路人看來。
“嘶——好痛。”
馬車驟停已經引來了注意,這會兒再見馬車裡有華服少女一臉痛楚探出身子,行人紛紛上來詢問可有大礙。
好奇心作祟,抬眼看向馬車上明晃晃的標識……
“是玨王府的馬車啊!”
“這姑娘,是玨王府的?”
“分明是主子打扮,怎麽看樣子是被趕下車的?”
“聽說玨王今日去程府參宴了。”
“……”
宋嬤嬤後背一涼,這又要鬧事啊!
再這樣下去,還不真得滿城風雨?
她低低罵著,趕緊伸手一把抓住了剛落地的魏虹後襟就往回薅。
魏虹更是哎喲一聲,咚的一下手臂撞上了車板。
“嬤嬤,你欺我就罷了,你敢對我動手?!”一聲尖利從魏虹嗓間擠出來,當然,帶著明顯的哭腔。其中委屈意味明顯。
而剛剛冒頭的華服姑娘被身後那隻白胖爪子拖走的場景也是不少人瞧見,不由面面相覷。玨王府的奴才這麽猛地嗎?還敢當街動手?
“住口!”宋嬤嬤喝了一聲,趕緊上前堵住了魏虹口。“還不快走!”
馬車迅速前行,可好奇之人卻更多了。
只因那馬車搖搖晃晃,車簾頻動,還有“嗚嗚”半哭半喊之音傳出,眾人議論紛紛,誰看都覺是剛剛的姑娘正被人欺負……
隨後,不少人瞧見,車窗有一隻白白的手伸出來。
那手上染了血,看著叫人隻覺心驚。
許是風太大了,那手抓著的帕子也從窗口飄了出來。
帕子在風裡走了一圈,落了地。
咦……都是血……
好多血。
乾涸了的血。
誰家的小娘子?難道,是玨王已經猖狂到,
隨意拐了良家姑娘就往自家拖了?那剛剛的姑娘難不成是在求救?那要不要報官?不過,眾人的議論才剛開始,那馬車又在前邊停下,車夫回來了。
他推開眾人撿起了地上帕子,還不忘惡狠狠恐嚇:“別胡說八道,玨王府妾室不聽話被送回家而已。不許傳謠,聽到沒!”
眾人連道不敢,可馬車一離,七嘴八舌還是迅速擴散。
……
這個……自然又是程紫玉教的。她告訴魏虹,有機會在街頭鬧個事也行。她說,眾口鑠金,玨王府的破事,光在程府裡邊傳揚還不夠,街頭三姑六婆的功力比內宅女眷們更強得多。
宮中,貴族中,民間一起傳播,那樣的流言散播起來才可怕……
車裡的魏虹哼了聲,衝著嬤嬤氣道:“你究竟怎麽回事?要我走也是你,要回去也是你,你總不能出爾反爾吧?還是你是在公報私仇,故意戲弄我?你白日裡踹我,是王妃示意。你這會兒又這麽折磨我對我動手,想來還是王妃的意思?”
“魏小姐再不給小點聲,這嘴便只能捂起來了!”
“你倒是敢!你再敢動我,我便找王爺告狀。不,我就直接從這窗口跳下去!”
“你……不知好歹!”
嬤嬤氣得口乾舌燥,瞪著魏虹那細嫩的脖子,隻想掐上去。她覺得幾年來,自己大概這是第一次大動肝火。
“魏小姐應該知道,自己的命運是被王妃掌控的吧?嬤嬤勸您一句,還是適可而止,否則……”
“否則如何,嬤嬤還要恐嚇我?也是王妃的意思?”
魏虹一哼。
“不對呀。王妃娘娘不是說,掌控我命運的是王爺嗎?府裡一切大決策還是要看王爺?王妃娘娘自然不會說錯話,那麽,是您說錯了?還是您沒把王妃的話和王爺的命令放在眼裡?看來,倒是那些夫人們說的是,想要掌控命運,還是要靠自己!”魏虹鼻間出了一聲哼。
“哪位夫人那麽好心?”宋嬤嬤心頭一個疑慮頓解,難怪蠢貨突然露出獠牙來了,原來是有人給幫忙支招了。
“我哪知道!那些夫人我認識幾個?你們給我介紹過幾個?但可不是一位,而是好幾位!夫人都是大好人,哪怕是第一次見,也都為我惋惜,為我打抱不平,見我身名盡毀卻還不得入府,她們個個幫我支招,給我建議,有幾位愛感同身受為我抹淚了呢。”
宋嬤嬤張了張口。
“魏小姐真是……”果然蠢貨!這樣就全解釋通了。難怪這蠢貨手段一下厲害了。剛剛那碗茶叫王妃有口難辯,落了下乘,果然是得了指點。
哼,不止一位夫人的指點?還能是誰呢?自是此刻還在做垂死掙扎,想要把玨王也拉下去的太子一黨了!
抹淚?呵,還真是那些賤人們擅長的!
“那些夫人連自己身份都不道便給您支招,還能是出自什麽好立場?她們答應要幫你忙了嗎?她們給你信物了嗎?魏小姐您怕不是被利用挑撥了吧?您這般輕信,傷了的可是玨王府的顏面。王爺的位置在那兒,您還不明白嗎?”
魏虹衝送嬤嬤一盯。“或許吧,可這錯也不在我啊。誰讓我到今日還沒名沒份?王妃若早些為我做主,今日也不至於被人抓住了把柄。反正,我沒錯。”
魏虹不以為然。
她心下卻對程紫玉再次豎起了大拇指。
厲害啊!
這一招禍水東引不但把今日自己的精明都推到玨王府的仇敵身上,誰也不會再懷疑自己,就連自己無理取鬧也似乎不那麽可恨了。
自己最多也就是被利用了,他們要恨要惱,這筆帳就算去“那些人”頭上吧!噗。
她先前還戰戰兢兢,只怕自己突然聰明叫人看出什麽,看來是杞人憂天了。程紫玉果真良師啊,若能在自己身邊時時提點,自己飛上高枝也就不難了吧……
見魏虹闖了禍還不以為然,宋嬤嬤覺得胸口又一陣憋悶。
這蠢貨被人利用還這般猖狂,真是沒得救。而分明不給她名分都是王爺的意思,偏都讓王妃背了鍋。想想更是氣人憋屈。
宋嬤嬤心下為竇氏抱不平,一時間,對朱常玨也生出了幾分怨言。
“您這般衝動無狀,有什麽資格站在王爺身邊?”嬤嬤一歎。這樣的人,如何配?
“站什麽?我不是被禁足了?”
“……”真真蠢貨。無語了。嬤嬤又是一歎。“魏小姐,您真的不怕?”
“怕啊!不過既然王妃說了,一切王爺做主,那麽我只要伺候好王爺就行了。不是嗎?反正我又還沒進你家門!我又何必委屈了自己?”
“這也是‘那些人’教您的吧?”
“哼。”算是默認吧……
魏虹發現,照著程紫玉所言去做後,幾乎萬事都沒超出其預想。
程紫玉說,她越是能鬧能糾纏,今日之事越是大,眼睜睜盯住了王府之人便越多。尤其是在眼下局勢下,想要將朱常玨拖下去的人太多了。
所以越是這種目光匯聚之時,玨王妃再氣再恨也不敢如何,朱常玨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一樣是這般……這樣的形勢,對她上升反而是有利的。
可不是嗎?她已經沒後路了。若再掙不出個前程,全部完蛋。與其窩囊受擺布,還不如試著掙扎下。當日王玥,不也與昭妃鬧翻了?
自己的狀況可比王玥好,好多了。
自己至少有寵愛,而且,王爺……似乎還挺看重爹的……
“好好,但願您他日莫要後悔。”
“此刻被人欺,他日沒後路才叫人後悔呢!嬤嬤,我有點熱了,給我打個扇子……”
宋嬤嬤跟見鬼一樣看著她。
“怎麽?不依?哎喲……”她蹙眉又扒到了窗邊。而那邊宋嬤嬤唯有黑臉擺起了扇來……
“嬤嬤,我的帕子髒了,勞煩您到前邊綢緞莊子給我買塊新帕子來……”魏虹從荷包裡,找了角碎銀塊扔到了嬤嬤腳邊。
“嬤嬤,我要蜜餞,還要點心……”
“嬤嬤……”
幾番糾纏,宋嬤嬤終於忍不住了。怕她折騰,宋嬤嬤先前還照做,可眼下看來,她分明是打算作踐自己了。
茶水要重泡,點心嫌太甜,帕子說不合心意……
“您究竟要如何?”
“哦,誰叫您敢踢我打我?我也沒如何吧?您一個奴才,早就大不敬在先了,伺候我也不過分吧?娘娘不是說了,我的身份正在安排了。怎麽?不服?我偏要差遣你。你想告狀嗎?去吧,但記得王爺才是王府主人。”
宋嬤嬤到底忍不住,叫停了馬車。
好在離開不遠,她寧可回王妃身邊伺候,也看不下去這小賤人的猖狂勁兒了。而且她越想越氣,尋思著得把魏虹剛剛所言是得了人指點那事告知了王妃才行,這會兒都在宴上,可得讓王妃去揪一揪,看誰的嘴那麽大!
反正這車上就是個蠢貨,自己何必在這兒受這氣?
“虎子,把魏小姐送回府。沿路不許停,用最快的速度。然後讓門房的陳婆子和黃婆子送她回院中去。隨後派了府醫給她瞧病去。對了,讓蔡管事給她再送兩個婆子去差遣,待王爺王妃回府後,兩個婆子才能回去……”
宋嬤嬤吩咐了下去, 便氣呼呼離開了。
魏虹大舒氣。程紫玉料事如神啊,果然,自己蹦躂得歡,宋嬤嬤只顧找人盯住自己,卻沒說將自己院中所有人都禁錮下去……
總算是滾了。
太好了。
魏虹瞧了瞧太陽。
時間不算晚,距離他們回府,至少還有一兩個時辰,足夠了……
至於她對宋嬤嬤的衝撞嘛,程紫玉已經教過她說辭了。倒也不怕……
魏虹舒舒服服坐了,想著一會兒馬車還要回去接竇氏,便抬腳就在車椅坐墊等處輪番踩了一遍。
她一想到被下藥那事便不舒坦,又翻箱倒櫃,在竇氏心愛的那幾罐茶葉裡挨個吐了口口水……
想了想,她索性連角落裡的蓄水壺和燒水的銅壺也都吐了口水進去……
高貴?一會兒還不得就著自己的口水喝茶?……
兩個時辰後,宴席總算都散了。
程紫玉拖著疲累的身子跟著李純回府……
一上車,她便把蘇二的事道了出來。
李純也是一陣蹙眉。
這事,瞞過了他。
他的眼線一無所知。
“蘇家放棄朱常哲而選了朱常玨,除了你的那些猜測,或許還有一個原因。”李純思考了一會兒。“你還記得薛駿吧?他就是翰林院出來的。”
薛駿?紅玉的事解決後,程紫玉便沒怎麽想到那人了。這一可能,她確實沒想到。
“薛駿一早就是朱常玨的棋子,說明他早就開始將勢力往翰林院滲透了。所以,有可能他手上有蘇大人的把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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