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作如雪片一般往眾多老夫子那裡送去。
胡瑗埋頭一篇一篇在看,不怎麽樣的放到一邊,還不錯的就點點頭放到另一邊。
呈上了詞作的士子們,一個個抬頭巴望著頭前,一臉的期待。
倒是甘奇與趙宗漢時不時笑得前仰後合,開心不已。
胡瑗抬頭看了一眼甘奇,可能是心中有些不平衡,開口有喊道:“道堅,到頭前來,幫老夫選一選。”
甘奇其實是不想做這件事情的,因為其中涉及許多問題,一來是甘奇有沒有資格去評判別人文才高低,即便有資格取了個高低,許多人心中隻怕也不服氣,文無第一,總有人會認為自己的詞填得更好,但是甘奇沒有選出來,就會得罪人,莫名其妙就被人恨上了也不一定。
胡瑗是權威,他想怎麽選,誰都沒話說。
甘奇興許在有些人心中是權威,比如在甘奇那些學生心中。但是文人本就自傲自大,這是文人天生帶來的本性。更多的人可不是甘奇的學生,甚至也不是甘奇的同窗,這就真的會得罪人了。
直白來說,不是甘奇名聲不大,就是甘奇年齡太小,連個進士都沒有中,甚至許多人都知道甘奇連舉子都沒有取過。憑著名聲出個題倒是無妨,想要憑著名聲服眾,多少還有些不夠用,今日這詩會,來人實在太多。
甘奇可能都不知道,還沒有得到官缺的進士甘正,就在樊樓,他如今是新科進士,倒也不用甘奇帖子去請,詩會本該就有他的座位。不說甘正,就說其他一些剛剛取得進士之人,怎麽可能服甘奇來評判他們的詞作高低?
胡瑗開口叫甘奇,甘奇也不得不去,沒有辦法的事情。只因胡瑗心中的甘奇,太高大上了一些,超越了在場所有人。胡瑗心中的甘奇,自然是有資格評判在場眾人的。
上得頭前,胡瑗直接把一大疊詞作塞到甘奇手中,讓甘奇挑選。
甘奇皺著眉頭說道:“先生,這恐怕有些不合適吧?”
胡瑗微微抬頭,說道:“什麽合適不合適?評個詞作而已,老夫說合適就合適,趕緊的,別讓眾人久等了,今夜這麽多詞作,讓我們這些老頭看,一夜過去也看不得幾篇。今天可是你把老夫請來的,可別讓老夫酒沒吃到幾口,累死在這裡了。”
甘奇想推辭,卻又推辭不了,唯有硬著頭皮翻看著手中的詞作。
不遠的趙宗漢還在為甘奇高興,與小妹說道:“你看道堅,就差坐在主座之上了,今夜樊樓多少才俊,都得讓道堅來評個高低。”
趙宗漢隻為甘奇高興,與有榮焉。
卻是趙小妹聞言皺起了眉頭,答道:“兄長,你看甘先生的面色,可不是高興模樣。”
“如此榮耀之事,道堅還有什麽不高興的?”趙宗漢有些疑惑。
“兄長,今夜樊樓聚集了整個汴梁城的年輕才俊,其中不乏新科進士,甘先生此時是被放在火上烤著呢,不知有多少人心中暗自不服氣。”趙小妹聰慧非常。
“什麽?不服氣?憑什麽不服氣?道堅多大的才華?文武雙全,不知比在座之人高明了多少。”趙宗漢不快說道。
“唉,東華門外唱名的才是好男兒,不唱得大名,多大的名聲與才華,又有何用?”趙小妹一語中的。
“哼,過不得多久,明年,明年道堅就唱個大名給他們看看。”趙宗漢信心百倍。
趙小妹卻是滿臉擔憂。
甘奇一篇一篇在選,高低標準,甘奇倒是有的。後世的教育,詩詞學了無數,都是名傳千百年的大作,這就是審美的鍛煉。真要說文學審美上,
後世那些認真的學生,比這個時代的文人,審美興許更高。因為後世的學生,許多人一輩子壓根就沒有見過差的古詩詞。若是問問後世的學生,讓他們背一首好詩詞,大多張口總能來幾首。但若是讓他們背一首差的詩詞,幾乎沒有人能背出來。這就是審美標準。所以,甘奇的審美標準有點問題,問題在於甘奇的審美太高了。怪隻怪甘奇也沒有看過差的詩詞,甘奇心中,隨便一想,就是柳永、蘇軾、李清照、周邦彥、陸遊、辛棄疾……
甘奇也隻讀過這些人的,用這標準來做評判,那還能有得好?
一篇一篇的看,甘奇心中所想:這他媽都是什麽玩意?
不得片刻,胡瑗抬頭問甘奇:“有沒有佳作?”
甘奇搖搖頭:“暫時沒有。”
又不得多久,胡瑗抬頭又問:“有沒有佳作?”
“沒有,一篇都沒有。”甘奇一邊翻,一邊答著。
“怎麽能一篇都沒有呢?總有些不錯的吧?”胡瑗又問。
甘奇鄭重其事回答:“先生,當真沒有。”
“不可能吧?”胡瑗有些不敢相信,抬手拿過甘奇刪選過的一些詞作,翻看兩下,說道:“這篇,還不錯,這篇還可以。”
甘奇一看,又看了看胡瑗,心中隻想:這老頭是沒見過好東西嗎?這也算不錯?
“先生,這篇上闕不錯,下闕卻寫得敷衍,狗尾續貂,幾句好詞而已,當不得佳作。”甘奇解釋道。
“嗯,有點道理,那這篇呢?老夫覺得還可以。”胡瑗又翻出一篇。
“先生,這篇空有文字寫景,沒有感情其中,隻算一般,當不得上佳。”甘奇這是把每個人都當做蘇軾李清照來比了。
胡瑗又點點頭:“嗯,也有道理,你繼續選。”
甘奇手中的一大疊,選完了,往胡瑗身前一放,說道:“先生,學生這一疊裡,沒有一篇佳作,學生先回案落座了。”
胡瑗點了一下頭,看著甘奇轉身回去,搖了搖頭,與一旁的龔博士歎道:“此子非常人啊,倒是我等落俗套了,看來要把剛才的詞作都重新選一遍。”
龔博士興許是多吃了幾杯,笑道:“先生,您老一天要把這甘道堅拿來誇八百遍。”
胡瑗聞言嘿嘿笑道:“誇一千遍也不為過。”
龔博士也笑道:“先生,眾人萬般好,不及甘道堅萬一啊。以往看書裡記載,說那曹植曹子建一人獨得天下八鬥之才,如今出了個甘道堅,怕是也差不得多少了。”
胡瑗看著龔博士,雖然知道他是在打趣,還是捋著胡須欣慰不已。
胡瑗是在欣慰,龔博士也知道甘奇在儒學之上有非凡的見地,非比尋常。
但是,這滿場無數人,皆看得甘奇拿起一大堆詞作,卻是一篇都沒有選,一個個面色深沉,一雙雙眼睛盯著甘奇看去。
甘奇這是什麽意思?仗著名聲,踩著被人顯出自己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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