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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泉州城,甘奇親自“押”著蒲志高去買宅子,當然,甘奇也是十足的“好心”,為了幫助蒲家落戶泉州,甚至親自出面去幫蒲志高談價格,做思想工作。
古人的宅子,除非家庭變故,一般是不會發賣的,特別是祖上傳下來的祖業,那更是難買。
所以甘奇出面就很有必要了,思想工作其實也有一些仗勢欺人的味道,但是甘奇也不是那種黑心的人,在蒲志高買宅子的價格上,那是舍得的,哪怕高出市場價兩倍,甘奇也自己做主了,一口應下,只等蒲志高拿錢來付。
蒲家買宅子,買一處是不夠用的,得買一排。不過事情也很快就搞定了,有甘奇“仗勢欺人”,自然沒有什麽大問題。
其余的甘奇就不管了,最近甘奇也有事情忙,那就是招兵,清溪兵招得最多,不過短短幾日,清溪當兵的漢子就有七八百之多。
之所以清溪能招這麽多的兵,是因為清溪這裡多山,千米以上的高山有幾千座之多,平均海拔都有六百米左右,山民無數,耕地卻少,大概也是這種原因,所以才能出產後世鼎鼎大名的安溪鐵觀音。
這裡還出鐵礦,所以在礦山討營生的極多,這個時代的礦工,那是真正的高危職業,收入還少,當兵相比而言還是比較不錯的營生。
如今甘奇大幅度提高了軍漢的待遇,當兵對於這些山民礦工來說,那就更是一條好路子了。反正泉州之地,也不打仗,幾百年不打仗了。操練什麽的?還能有挖礦辛苦嗎?
宋朝的軍隊,幾乎是沒有退伍制度的。當然並非真的沒有,朝廷也有規定,六十歲以上的軍漢,六十五歲以上的將校,會成為剩員,不再操練或者上陣,只在軍營裡做一些打雜的事情。其實這也不叫退伍,首先是不會離開軍隊,其次是這個年代當兵的又有幾個人能活到六十歲?
有時候還有一些政策,比如五十歲以上的軍漢可以遣返歸農,這個政策有些無厘頭,有田地務農,誰還來當兵?如是真把這些人遣返歸農了,不是餓死就是上街乞討了,這把身子骨了,連攔路搶劫都搶不到。
所以說來說去,宋朝的退伍制度,只是規定中的一句話“內有軍隊練汰離軍之後,殘篤廢疾不能自存在外乞丐之人,仰本軍隨營分措置收養,毋致失所。”
意思就是軍隊退伍,只要不能生活的,皆在原本的軍營裡養著,隨著軍中的火頭營吃個一日三餐。上面那句話,其實也說明一些問題,那就是現實情況中,那些退伍的軍人,其實有很多是“不能自存在外”的,也就淪落成了乞丐之人。有這種現實情況,才會出來這種規定。
甘奇的泉州大營裡,還有幾百號老弱病殘,也沒有退伍的安置措施,也不能往外趕。但是也並非沒有辦法處置,想來想去,養著就養著吧,每一頓多一些筷子的事情,還能做一些雜事,時不時甘奇也能給他們發一些養老零花錢,但是得辦個手續,全部遣返歸農。
遣返歸農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不佔名額,如此甘奇就可以直接在禁廂編制之下,實打實養上一千多號年輕力壯的軍人了。
其實古代當兵的,並非一定沒有退伍養老機制的,在唐朝前中期,軍功能換土地的時候,有些老軍漢退伍之後,家中還有幾十上百畝土地,還會爭著把自己的兒子孫子送到府兵裡去服役。打起仗來也是勇猛無比,軍功掙來,就是家業。只是這種制度,到得人口大爆炸之後,
也就沒有辦法維持下去了。招兵,訓練,甘奇也並不隨意去插手,訓練軍隊這種事情,也該交給專業的人去做,比如史洪磊與折克行。
甘奇倒是知道怎麽訓練軍隊,不過那都是後世的經驗,拿到這個時代來,是並不一定適用的,甘奇若是盲目插手,那也是小看了古人的智慧。
中國古代的軍隊極為能打,訓練制度從春秋戰國到漢唐,體系早已極為先進,與冷兵器作戰也是天作之合。隨意去改,反倒是畫蛇添足。
甘奇要做的是後勤工作,比如軍械兵刃甲胄,馬匹,夥食。
這些甘奇是舍得的,何況還是用的公款,如今泉州的財政,養些兵馬是不在話下的。
稅丁隊伍也在不斷擴充,從原先的幾十號,已經擴充到了七八百號之後,還在不斷招收,甘奇甚至把稅丁安排在軍營裡一起訓練,連技戰術都如出一轍。
甘奇當了知州,連衙差都擴充了許多。大宋的許多規定其實還是很完善的,只是大多廢弛了,比如衙差需要上街巡邏,日夜都要巡邏,但是在大多數地方,這種規定早已成了一紙空文。
甘奇來了,自然不能讓這些規定成為一紙空文,該巡邏就得巡邏,不僅要巡城,還要下鄉巡視,碼頭上也有常駐的衙差隊伍。
什麽潑皮無賴,欺壓良善,收保護費的,一律押下大牢,一頓老打了再說。
若是有胡番作奸犯科,那更是慘不忍睹,堂裡的刑罰,都得吃個遍。
有錢了,什麽修橋鋪路啊,那都是小事,甘奇甚至之在輿圖上看一眼,抬筆一畫,便道:“清溪城到青陽鐵場的馳道要修通,得能三車並行之寬。”
下面的官員便也只能拱手點頭,絲毫都不敢說這個工程翻山越嶺有困難,只能看著甘奇在地圖上畫出來的那條線,不斷皺眉。
所謂馳道,從秦統六國開始,中國就開始到處修建馳道了,也就是古代的高速公路,能讓馬與車飛奔起來的道路。
可別小看了馳道,在古代連金屬工具都缺乏的時期,要修出貫穿全國的高速公路,工程量大到不可想象,比修長城的工程量還要大。但是大秦,還真就把縱橫全國的高速公路給修出來了,遺跡都後世都能看到。
甘奇要修通青陽鐵場的馳道,只因為鐵很重要,高質量的器具、兵刃甲胄軍械,以後可以通過海路水路,源源不斷往北方送去,成本極低,時間極短。若是真要與遼國開戰什麽的,從福建來的軍備、糧食等物,乃至成建制的軍隊,源源不斷從河北滄州上岸,那這種能力就厲害了。
這甚至不比京杭大運河的意義小,也許意義還要更大,中國南方,還有福建,廣東廣西,貴州四川,以往這些地方的重物質是很難往北方去送的,有了一條成熟的海上運輸線路,一切都將改變。這就真正完全把整個中國合在一起,大大加強了國家實力。
甘奇雖然有一些思考與計劃,但是也並未想得太過長遠,眼前就是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做,鐵場的馳道修好,然後大規模加大生產,哪怕就是往大宋北方傾銷鐵器,也能賺得盆滿缽滿。
沒人挖礦?或者挖礦危險,死傷慘重?
甘奇也有想法,萬惡的西方資本主義,發明了一種解決勞力不足的好辦法。興許暫時可以用一用。
只是這個辦法太過喪盡天良,但是甘奇心中是可以接受的。甚至甘奇都沒有想過非洲黑奴,中南半島,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群島,印度次大陸,又近又好用。
不過得有一批心狠手辣的人去幹這事。
泉州有三個鐵場,還有銅礦,台灣島有硫磺,就福建這一圈,其實在這個時代而言,要啥有啥。甚至還多說一語,福建還有煤礦,儲量還不低。福建除了不產石油,幾乎要啥有啥。相比而言,海峽對面的台灣島,那是要啥沒啥。
這些事情,倒也不是甘奇計劃好的,這都是他到了泉州之後,才慢慢開始計劃的事情,也是甘奇知道了福建能出產大量的鐵之後,還有這麽好的貿易環境,甘奇才開始想得多一些。
也是到得福建之後,甘奇腦中隱隱起來了一個很大的計劃,計劃還不明朗,卻隱隱有了大概。
要想富,先修路,這話甘奇從小就深深記在了腦袋裡面。
甘奇修路,很是粗暴,一張地圖,一群官員,甘奇隻管在地圖上橫七豎八的畫,各地官員,一個個抓耳撓腮的拱手領命。
預算這個詞,也是這些官員第一次聽到,還要一個預算表,這也是為難人了。好在甘奇還會事無巨細教導一下。
但是教導也是粗略的,甘奇也知道,到得決算之時,怕又是有許多官員要回家種田了。
修路修橋,修港口碼頭,修城池,修下水道,修軍營,修各地學堂,修灌溉的河道溝渠……
反正有錢,甘奇是一通修,也畫爛了一張又一張的地圖。
待得最後,甘奇自己也嚇到了,有些尷尬,這麽花錢,到時候要給東京繳稅的時候,也不知老皇帝還會不會有意見。
甘奇也只是這麽一想,管他那麽多,反正泉州的稅收高得嚇人,怎麽修也花不了太多。
甘奇忙忙碌碌著,到處動工在修,出徭役的百姓卻還能拿到工錢,雖然很少,但是也有。
所以甘奇這青天大老爺的名聲,自然也越來越大,連街邊小孩子唱歌,都唱:“自從有了甘青天,百姓從此賽神仙……”
各處各家各戶,請甘奇吃什麽婚喪嫁娶宴席的,那更是多如牛毛,甘奇也吃不過來。
官有時候真的就這麽好當,前提就是有錢。甘奇忽然也想起了後世,為何地方債務居高不下?此時甘奇是明白了。
大修大建的,甘奇自然也不當甩手掌櫃,時不時還要到各地去巡查一下,問問乾活的有沒有拿到工錢,問問官員工程進度如何,該表揚表揚,該批評批評,乾得一塌糊塗的,甘奇也要再問一句:“你可知道本官在京城還寄祿了一個什麽官職嗎?”
“下官知曉,下官知曉,禦史台侍禦史。”
“知道你還敢如此敷衍本官?”
“下官不敢,不敢不敢,實在是山嶺難越,下官一定加快進度,一定把徭役的百姓都照顧好。”
“哼哼……”甘大知州冷笑幾聲,起身離去。
此時甘大知州身邊的鐵甲軍漢,還一個個手按刀柄,對在場官員怒目而視。瞪得眾人是惶恐不安。
經常帶著一眾鐵甲軍漢到處逛的甘奇,說起來還真是威風凜凜。只要甘奇到哪裡,十裡八鄉的百姓都要來看熱鬧,看著那些鐵甲軍漢渾身泛光,壯碩如牛,一個個都是嘖嘖稱奇。
也免不了有人從哪裡跑出來,往地上一跪,然後就是:“冤枉啊……青天大老爺, 小人冤枉啊!”
甘奇便是腳步一停,擺開左右人馬,搬來座椅,當場升堂。
這個時代的百姓,極為淳樸,真有冤屈事情的是多數,無理取鬧的還真不多,關鍵是這個時代的百姓,也不敢無理取鬧,連到知州面前鳴冤叫屈都要莫大的勇氣。
不過這些冤枉之事,大多也都是誰奪了誰家的田埂,誰打死了誰家的耕牛,什麽仗勢欺人,強買強賣,也不是難以調查的事情。
說一句有一定道理的歪理,有時候越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反倒越是淳樸可愛。
擼幾個官吏下獄的事情,那也是有的。
甘青天這波名聲,那是賺得盆滿缽滿。
在甘奇忙碌的這一段時間裡,蒲家也很忙碌,搬家進城的事情,有條不紊在進行著。
蒲希爾是第一批搬進城裡的人,已經入城一個多月了,只是一次都沒有見到甘奇。因為甘奇正在大修大建,到處視察工作,還要忙著給百姓伸冤做主。一個月幾乎沒有幾天在泉州城內,即便是回來了,也是與家裡人見一見,然後又開始下縣下鄉了。
興許等到所有馳道都修好了,甘奇下鄉或者回城就不那麽麻煩了。
小姑娘蒲希爾,越是見不到甘奇,莫名之間便越是憧憬,興許也可以說是想念,但是她又不好意思說,便也隻好沒事就到門口看幾眼,又或者在自己小院門口倚著門框往外看著,只希望忽然有人來報,說甘大知州上門了。
蒲志高倒也不知道自己女兒的這些小心思,這天剛好路過女兒的小院,見得她正倚著門框發呆,便問一句:“女兒這是作甚呢?為何無故發呆啊?”